爷爷和二叔到了宿舍倒头就睡,爷爷心中还挂念着去汽车站的事情,没敢睡得太沉,即使这样也扛不住困倦睡了过去,等到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爷爷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怕是睡过了头一觉睡到搬上了吧,赶紧起来出门去看太阳升到了哪里,开门一看东边的房顶还遮着太阳呢,知道现在时间不会超过八点,这才放下了心。
爷爷回屋里喊起来二叔洗漱一番,用宿舍里的煤油炉子熬了一大茶缸子黄面粥喝了,等到刷洗时才发现洁白的搪瓷缸子上熏黑的煤油黑烟很难刷干净,爷俩一起心疼了好一阵子,爷爷决定把熏黑的留着家里用,给二叔拿完好的那个去省城上班用,在大城市里不能拿一个黑不溜秋的茶缸子让人看不起。
这是小插曲,两人吃过饭身上暖和了,带上单薄的行李直奔汽车站而去。
汽车站很好找,就在这个城里最主要的两条大街交叉口的大隅首西南把角的好位置,这个位置在陈城是供销社用掉了,但在鹊湖这里,却给汽车站用掉了。
爷俩走进汽车站,宽敞的大厅里有一个窗口写着“售票处”,其他位置都是一个个门口,上面写着很多地名,应该是发往该地客车的上车处,有车子的时候打开门就能上车。
窗口前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爷爷走过去问了一下有没有去老家县城的路线,售票处说去往省外的只有到省城转车才有,这里发车能到的地方都是省内的。
爷俩看着售票处作起了难,愣了一小会后爷爷做出了选择,他对二叔说:“咱坐车去离咱家最近的琯头县去,到哪里下了车咱走回家去!”
二叔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不然按照售票员的建议那样转车,不但得多花很多钱,还得多走老远的冤枉路,等到了自家县城时,还不知道得走到哪一天了。
爷俩统一了意见,立刻到窗口买去琯头县的车票,幸运的是琯头县的车还真有,原因是对方县城车站往这里每天发一辆,到了之后把旅客放下后再装载这边的旅客,然后这辆客车再回程,按照售票员的说法,这趟车还得一个小时后才到,爷俩根本不用担心坐不上。
两个多小时后,已经是十点多了,发往琯头县的客车终于发出了,这辆圆头圆脑连大灯都是滴溜溜圆的客车,拉着十多个乘客轰鸣着驶向了南方,只要是往南走,爷俩的心就是安稳的,一直往南才好,最好开到黄河大堤下面没路走了才停下最好。
二叔是第一次坐客车,他感到哪哪里都很新奇,所以就特意选了一个靠前的座位挨着发动机盖坐了下来,将行李往发动机盖子上一放,靠着不锈钢扶手的靠背舒服的倚了下去。
爷爷跟着也坐了下来,他知道儿子是想看前面的风景,没怎么坐过车的人都爱坐在前面和司机一起看马路,他把行李从机盖上拿起来想放到身后上面的姓李架上,想了想还是抱在了怀里。
车子一走起来二叔才领略到了坐在这个位置的弊端,发动机盖密封性很差,呛鼻子的发动机废气直往外窜,迎着明亮的阳光都能清楚看见淡蓝色的烟雾从下面一股股的窜出来,废气掺杂着浓重的机油味一路熏陶着爷俩的眼睛,原来这东西还呛眼睛,时间长了二叔觉着自己都要流泪了。
二叔看着泰然自若的司机,都不知道司机怎么能做到守着这个圆鼓鼓墨绿色的大盖子,忍受着里面源源不断窜出来的废气,眼睛还能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开车的。
二叔实在是受不了了,和爷爷说了一声,起身换到后面空着的座位去了,爷爷无奈,也只能跟着去了后边。
中午时分,客车稳稳地停在了琯头县汽车站,这个时间车站里冷冷清清,连售票处的人都下班回家了,爷爷抱着行李下了车,二叔站在后面四下看看,发现只有车站大厅门口有人,他跑过去大厅从这里去黄河渡口怎么走。
过了一会二叔回来给爷爷报告说,他打听到的是只能走着去渡口没有车通向那里,不过路也不算远,只有二十多里路就能到黄河边。
爷俩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心理落差,一人分担了一些行李就按照别人指示的路线上路了。
一个人走路会觉得路途漫漫永无尽头,两个人走路会觉得二十多里路并不难走,说着话聊着天走走歇歇不算辛苦,下午三点多,爷俩终于看到了黄河大堤。
爷俩爬上大堤走下去,在大堤下面遇到了一汪清水池子,黄河大堤内水塘会比其他地方多很多,因为黄河水漫上来的时候会把所有的坑洼灌满,退水后就是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池塘。
这种池塘里的水往往非常清澈,当地居民会直接打回家里做饭用,爷爷就盛了一茶缸子清水,又和二叔找了些干树枝,用土块架起来那个洗不干净黑斑的搪瓷大茶缸子,就开始烧水熬粥。
赶路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这次熬了不少大米,爷俩吃饱饭后再次上路。
重新回到黄河大堤上,爷俩极目远眺寻找渡口的踪迹,黄河不同长江,黄河滩区很宽广,即使在滩区之内也会有很多村庄定居,他们用黄土堆起很高很高的土堆,然后在土堆上面建造房屋,最后这些土堆连在一起形成了村落,整个村子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建在高高土堆上面的了,这叫做村台。
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使黄河发水,处于滩区的村民也不会被黄河水淹没家园,只是这样建房子实在辛苦,家里只要生下了男娃,当爹的就要开始日夜不停的拉土堆坡了,到了儿子长大成亲时,能建起来一个小院子的土堆就堆好了,接着盖房子娶儿媳妇就水到渠成了。
爷俩一起站在黄河大堤上,眼睛越过一个个村庄,穿过一座座村台,看向远方浩渺的黄河,试图看到渡口在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