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晖总睡着了。
明桦继续站在窗前抽烟,她睡不着。她妈妈的特效药,一支20万,三个月就要打一针,如果没有阿晖总,她不敢想象。
明桦是在大学时候的广交会志愿者活动上认识阿晖总的,彼时的她青涩动人,学业优异——阿晖总看着她落落大方地做交传,眼睛里发亮地盯着她。递给她名片,被她冷眼以对。
可是再后来,她妈妈生病了,她爸爸早逝,家里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她腆着脸去找阿晖总,说愿意毕业之后无薪在品晖实业工作,而阿晖总只是劝她喝酒。
酒醒之后她看着床单上的血迹和银行卡里的20万,嘤嘤地哭了。但哭过之后她擦干了眼泪,用卡上的钱给妈妈打了第一针,然后一头扎进了品晖实业,把自己拼成了品晖的二把手。再然后,明桦变成了阿晖总半明半暗的人——打点他的生意,管理他的“后宫”。
他是未婚状态,她当然是想有个名分的吧,再说人非草木,阿晖总后来并没有把她当成玩物——他们都快老夫老妻了。
半路杀出个贺小薇。
和她当年的清纯一模一样,又是高学历,心术还不正,现在敢偷拆她的快递,改明儿不知道还有多少坏心思。她辛苦打下的江山,不能让别的女人抢走;再说一旦抢走,她妈妈就活不了了。
明桦一支又一支地吸着烟,老丁,对!老丁明天也来,让他认识一下贺小薇。
贺小薇经过了一夜,感觉好多了。
她早早起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Dior耳钉,Chanel黑色圆饼经典荔枝皮手袋,配上Masion.W的草绿色职业装——她觉得自己非常商业化。现在贺小薇的化妆技术也相当高超了,她本来就有一张美轮美奂的脸。
“梁太,越来越靓啦。”
“梁太,这次合作的话多照顾照顾我们啦。”
“梁太,我们等着你和梁先生的喜酒啦。”
明桦和阿晖总早就到了,她穿了一身奶白色的Dion Lee套装,经典大气又不失高贵。头发却是一个仙气十足的编发造型,她比贺小薇大5岁,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明桦一只手举着酒杯和大家碰杯,一只手紧紧挽着阿晖的胳膊,俨然一对已婚夫妻的人设。
“洒洒水啦(小意思),来,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阿晖总上海的助理——贺小姐。”明桦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贺小薇,非常热络地把她拉进来,“都认识一下,贺小薇第一次来广州,各位多关照拉。”
贺小薇都有些傻眼了,这跟昨天那个阴损刻薄的明桦,判若两人。此刻的她,简直待自己如沐春风。
“奥,懂懂懂,阿晖总好福气,又收了一位小梁太。”周围人竟然发出这般奉承。
“就是,二嫂相貌标致,阿晖总,梁太度量大不计较啊。”又一个吹捧的声音。
“你们不要吓到人家,小薇,我带你去拿点水果,”明桦好像“原配大婆”一样护着贺小薇,把她引到拿水果的自助吧,“场面上你别让大家下不了台,配合就是了。”她现在的语气才是贺小薇觉得“正常”的。
“你难道真的是他的老婆吗?我也看过他的证件,他可是单身。”贺小薇当然不服气所谓的“梁太”、“小梁太”之类的称呼。不过她还算识趣,声音压得很低。
“他是单身没错,我和你,也不是他唯一的两任。”明桦嘬了一小口葡萄酒。
“广州是我,上海是你,北京有个娇娇,深圳还有个阿晶——至于香港,可能还有个阿五阿六的,”明桦长叹一口气,突然对这个出身“寒门”的姑娘有了怜悯之心,“做完这次活动,我劝你离职吧,你既然都T大毕业了,你不会再过上坐火车舍不得吃商务餐的日子了。你只要走了,就可以解脱。而我,注定要和他彼此纠缠下去。”
然而,明桦的这番好心,贺小薇可并不领情。她已经听明白了,阿晖总很多女人,对她不是唯一的真心。可是对她而言,这大半年才赚了几十万,而她付出了贞操和“真情”——她怎么会甘心呢?她贺小薇一向是不肯认输的人。明桦劝她走,是因为之前每一个被动离开的助理都很惨,可惜贺小薇并不知道。
“你让我走我就走吗?他那么多女朋友,你怎么就知道最后不会是我呢?”贺小薇高冷地回了一句。她虽然心里认定了要从阿晖总这里干一票大的再离开,嘴上却一点不肯服软。在她看来,这个处处瞧不上她的明总监,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样啊,那我真是白操心了,”明桦眼里那种怜悯的光芒瞬间收回,眼神又变得犀利而深邃,“现在也不是闲聊的场合,跟着我,去见见客户。”
很久以后贺小薇才知道,如果那天她听了明桦的劝,她的人生又会是另一个结局。
“老丁,越来越有型了,今年18岁嘛?”明桦在人群中看到了老丁,一个瘦如枯槁的老头,头发雪白,拄着拐杖——明明已经50开外了。
“阿明你最会讲话,喝了多少糖水啊?”老丁穿着西装和背带裤,看上去很斯文内敛,眼神却不安分地在贺小薇身上打量个不停,“这个靓女是谁,以前没有见过,好靓啊!”
“老丁,这个靓女你可不能看,她是我家阿晖在上海的助理小薇,你看了阿晖要生气的。”明桦非常“仗义”地把贺小薇拉到身后。
“知道拉,梁太你最大方了,阿晖的助理你都照顾得妥当,”老丁抖抖索索从名片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贺小薇,“小梁太,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啦。”
贺小薇一阵一阵的犯恶心,阿晖的客户,都是这样的色鬼吗?特别是这个老丁,感觉都要当场搂抱她了。她冷冷地看了老丁一眼,并没有抬手去接,“抱歉,我拿着酒杯不方便。”
贺小薇说完就去甜品区拿东西了,留下老丁恨得咬牙切齿:他好歹也是品晖最大的股东之一,这种几个月就换一次的小助理,是个什么货色?就敢甩他的名片?
“阿明,”老丁笃笃笃用拐杖连敲了几下地面,“这个女人,我记住了。”
那天活动结束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往常的状态。
贺小薇没有闹事情,明桦,似乎也没有向阿晖总提起什么。甚至回上海的路上,阿晖已经又开始温柔地对待贺小薇,在希尔顿的那顿嘶吼,仿佛从未发生过。
“阿晖总,我妈在我们家,她想见见你。”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贺小薇理所当然地说了这句话。
她想的是,之前是因为在广州,阿晖总要给明桦几分薄面,现在回上海了——至少在上海专宠她一个是可以的吧?如果他还愿意,她贺小薇或许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怎样经营两人的关系。之前在广州,阿晖总一定是被明桦下了迷魂药,冲昏了头脑。
她贺小薇才是最美,最有魅力的。
“你脱线吗?(脑子有病)”正在闭目养神的阿晖总一下子暴怒了,“你叫你妈来什么意思?我有说我们要结婚了吗?你让她住家里经过我同意了吗?停车,taxi,停下来!”
出租车咯吱一声停在路边。
阿晖总推开车门下车,嘴里骂骂咧咧,“我去住酒店,你什么时候把你妈送走我再回来,我劝你尽快,别以为自己是老板娘了!”
上海出租车爷叔(大叔)看得港特了(傻掉了),阿晖总走了很远,他还不发动油门。
“司机,开车,伊都枫景园。”贺小薇的声音很平静。这下她已经彻底明白了,今后除了能在阿晖总这里混到一点钱,别的都别指望了。
“王姐,是我,阿晖,”阿晖总一坐上新的出租车,就开始给财务王姐打电话,“贺小薇的工资,下个月开始调整到5000,对,税后5000。还有她业务上的每一笔进出,吃饭发票报销什么的——以后你都要记录。还有,北京,深圳,广州和上海所有的奢侈品,都做一下周转明细表,向广州明总监定期报备。”
认识贺小薇之前,阿晖总只不过觉得明桦喜欢吃醋撒娇,但办事能力没的说。贺小薇娇滴滴,可甜可咸又高学历,本来阿晖总是很中意的。可是这次广州之行让他改变了看法,论贺小薇的能力,仅仅是公关而已,远在明桦之下。但是真说娶一个做老婆,贺小薇已经被淘汰了,北京的娇娇,深圳的阿晶,她们至少都能做到听话。
贺小薇却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在一开始装得很听话温顺,对明桦的态度,对客户的态度——都太傲娇了!既然又贪婪又有野心,还拉出“准丈母娘”逼他就范——阿晖总之后的“内部监督”要实行起来了。阿晖总可是一个商场老江湖,让贺小薇牵着鼻子走,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妈,我回来了,你在煲汤吗?好香!”贺小薇嗅了嗅鼻子,屋里桌上满满一桌菜:水晶虾仁,东坡肉,松鼠桂鱼,天麻炖鸡……除了过年,妈妈宋会计还真不会亲自下厨烧这么一大桌子菜。
“妮儿回来了啊,梁先生在后面吗?梁先生呢?”妈妈宋会计穿着家居服,看上去又亲切又贤惠。她听说女儿和“女婿”今天回来,特地给自己塑造了一个亲和的形象,打算和“女婿”好好谈谈,看看两个人的关系能不能敲定下来。
算一算岁数,贺小薇也25了,方镇上她当年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嫁人了。那个叫姜芸的嫁的最好,自己家做生意,婆家也做生意。
最近姜芸经常挺着她的三胎肚子开车到爱知中学晃悠,说是说感恩母校,却旁敲侧击地打听贺小薇情况如何——看来当年的“泡面之恨”,姜芸还惦着呢。
“妈,他有事情,这几天不回来住。” 贺小薇淡淡的说,坐下来剥一个橙子,她实在有些堵心。
“什么事情呀,重要到连‘丈母娘’都没空见?妮儿,你跟妈说实话,你们现在关系咋样?”妈妈宋会计可真生气了,照理说,女儿贺小薇的条件比她自己好那么多,找个疼她爱她的有钱人很难吗?
“哎呀妈你就别问了,生意谈的不好,他心情也不好。”贺小薇盛了一碗鸡汤到房间里,关上了房门,她的肚子又一次隐约作痛起来——在项目见面会上,贺小薇还是喝了不少酒的。她至少对自己月薪2万的工资还算满意的,也不想马上和阿晖总闹僵。
其实她已经懂了,她贺小薇未来的目标很明确:尽量从阿晖总这里多搞点钱,未来,找一个身家清白的男人。性格要像阿宝那样单纯,财富要像阿晖这样多金,颜值当然越帅越好。
妈妈宋会计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没人享用的饭菜,莫名也有些失望。贺刚瘫痪前对她言听计从,董校长十多年也总算和她和和美美,贺小薇一言一行是她一手“栽培”——这找男朋友方面这么坎坷吗?
宋会计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像天仙,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看来,贺小薇是一个傲娇有野心,贪婪又虚伪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