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敌暗我暗
不同寻常的两道气息进入医疗大厦的顶层温室，是雾和尘四人。
见尘和雾为掩护她二人逃离受了重伤，蒙面女人提着孚郢，犹豫问道：“这样就行？那种失传的药你们真能做？”。
男医放平孚郢，给它注射凝魂液，缓解噬魂剂Ⅸ后针刺取血，存储进密封试管，采满两只试管的血量。
雾接过药引，尘疲惫地安抚道：“林小姐放心，您慷慨提供家传药方，我们定能用风龙之血制作出您所需的龙川白花丸，甚至可抵消原药方的副作用，这便着手进行。商彬，替我送送林小姐”。
男医商彬将风衣遮面的林语之送进客梯，随即带着孚郢从另外的楼道电梯离开顶楼。
尘化成灰尘先行疗伤，“雾，你去吧，我伤了手，不便服侍晚儿用药”。
“好，你好好休息”，雾捏紧试管，推开温室大门。
紫纱美人曲膝静坐花榭，淖茶添盏两袖涎香。
“主人，尘刚回来便着急去忙，雾也好久没见您了，请容雾服侍您”，雾委屈地反扣双手，细步纤纤，在离宫晚较近之时款款落座。
折袖卷上肩头，用锅勺敲下砖茶一角，梗叶飘浮在炉中奶白的咸汤上，香气滚沸，宫晚将茶碗摆至雾面前，给她舀上茶，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慢～，你来”，她将雾牵至近身，指尖抚过伤口，替她缓和伤势，额后紫纱滑落至腰际，她眼含笑意，捏捏雾的脸颊，又递去放温的茶，“伤口这么深，满意了？”。
“嗯！有主人在！”，雾羞赧饮尽酪浆，热络拢起宫晚的发丝，替她解开纱裙上药。
“还嗯～”兽血烫红了娇嫩的肌肤，宫晚双手交叠，紫眸盈满水光，鲜红勾缠着洁白玉体，隐隐散发圣洁的光芒。
护持在花榭附近的灰尘，无风自动。
地下层冷风四窜，吊顶上忽闪忽闪的手术灯，淡蓝色的帘布后面站着摇摇晃晃看不清的数道人影。
孚郢悠悠转醒，勉强看清所处环境：
一个实验胶囊仓。
噬魂剂Ⅸ的排斥反应让孚郢持续高烧整整三天。最开始会有几个人围着它讨论，后来，他们每日都会来抽孚郢的血。
清醒之时，孚郢藉由破衍丹积留的灵力不断修复缺失的龙血，它总能听到周围有细微的哭声和吼叫，令它感到颤栗、窒息，只有靠不断思念还在山谷里的风琪和爷爷，才能缓解这痛苦。
日夜兼程，抵达协会办理求助手续的风琪，逐渐感受不到与孚郢的契约联系。
她回到家，焦急打开电器，听着新闻播放的声音翻动书桌找出备用旧手机，搜索着湮元散以及灵宠失踪有关的消息。
白竹没有打扰她，它完全看不懂风琪在做什么，她使用的物品是它全数没见过的。
分秒流逝，风琪仅找到一丝线索：古时，湮元散用于缓解人类灵力失控暴乱，现今国内改进后并临床应用于镇静药品的是科圣能源医疗、万清德飞医疗、显光科技医疗等等。
原本不容分心，风琪却听电视里播放最近有野生灵兽在划定的栖息地走失、或者闯入街道商场等新闻。
“您……打算从何处查起？”，白竹只觉不该让她独自陷入疯狂之事，可叹它和度行，一个无形一个无踪，都暂时帮不了她。
它想起风琪回来前曾去了趟岙城灵师协会，她们看见灵兽报失部门已经因大量灵兽走失被追责停整，与分会设立着一模一样的临时求助申请处也挤满了人。
一切都刚刚好，就好像有双推手开始阻碍风琪本应正常的生活轨迹。
“契约可能被屏蔽了，孚郢感知不到空间”，风琪担忧不已，时间越长它处境会不会越来越危险？还有那熟悉的蒙面女人又是谁？
风琪决意不再干等兽谷协会分会的消息。
两天内，风琪数次乔装变换，出入于可能有私售湮元散的场所。她认为，有需求就有市场，至于这种市场的出现是对还是错，在她看来，灰色地带一向很难评价，或许是因为有很多因素在平衡着它。
今天的她依旧装出需湮元散压制阶段性暴乱灵力的疯傻的样子，遇到劝她去医院好好就诊的人，也遇到笑说傻子钱多想打劫的，有嫌她影响生意赶她走的，以及愿意侃侃侃而谈但只卖合作商不卖私人的。
“幺妹儿～来~来～拿着这个，回家吃吧，听话，回家吧”，早餐铺子跑出来一位面善的婶婶，她把年轻的姑娘拉到铁皮卷帘边，给她手里塞了一个馒头，又被人叫回批发市场了。
“姨，不是我说，您又做好事去了？您这一天赚几个钱，那是个疯婆子！是人都得躲着，没看新闻里精神病杀人啊？”吊儿郎当的卖菜小哥关心地喊道。
“我说袁姨，大家都知道你去求神拜佛后你那儿子的身体也慢慢好了，做好事还愿呐我们也能理解。可是我看她还知道治病，不是傻子就是骗子！就算给你儿子积德也不能来什么人都帮啊～，等会儿你那儿子放学回来要是知道你今天没卖几个馒头，又要和你吵”猪肉铺的女人一边绞着肉一边喊道。
“嗐！孩子只是担心给家里的生活添负担，我也不想他养好了身体却总操心这些……”，他们口中的袁婶婶忙着应付客人，渐渐忘记他们的议论，她搬开蒸笼打包了一袋又一袋馒头，低着头想：不帮他们做事，谁还会帮她们还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医疗贷款，幸好……推她儿子摔下楼的人全进了监狱，她一定要和儿子过上好日子，再也不要过从前被病魔吃倒家底的绝望日子……也不知道远嫁的死丫头什么时候能再寄些钱过来……
风琪从口袋拿出塑料袋把馒头包好，塞进手里装着捡的烂菜叶子和空矿泉水瓶的塑料袋，混进人群离开集贸市场。
她关上家门清理乔装，缓缓掰开馒头，看见了一张手写的纸条：岙城杞阳市杜逢大道一百零五号，商务民宿，联系人：商，预定电话：×××。她用手机查了一下这个地址的具体位置，养精蓄锐。
算算时间，风琪到杜逢大道的那天，是孚郢高烧的第四天。
接连几天提着心的白竹，终于陪风琪对着站牌舒了一口气。
“您还好吗？”，白竹因为没帮上什么忙而心虚，出言安慰。
“我很好，我没疯……白竹，谢谢你”，恍惚间风琪以为是她自己在问自己，她小声回答了，认真张望着，找到杜逢大道一百零五号。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楼大厦，阳光反射着荣彬制药的红字牌，玉镯也被照耀得发亮，像是强烈提醒她不要忘记它的存在。
诊疗大厦外墙的青绿玻璃清晰印出风琪行走的身影，她穿着浅灰色上衣、黑色防风连帽外套，包裹腰际的军工裤下摆露出一双细闪粉的软底运动鞋。
眼台经过多日熬出薄薄青黑，耳侧白发由黑丝带蝴蝶结点缀着，城风吹起余发，她一边拨理纷乱的刘海，一边走进大厦。
“这位小姐您好，请问有预约吗？”，接待区的工作人员微笑欢迎她，“有”，空气扭曲了音波，嗓音变调的风琪递给她一张纸条。
对方看了一眼纸条，依然如机器般热情微笑着，“请在这边登记”。
登记后，风琪拿到号牌，对方领着她走进一楼综合洽谈室，见到了那位商先生。
攀谈片刻，他激动地表示要暂时离开，去拿样品给风琪看。
监控下，她袖里似有乾坤，至小的风在园区内快速流动，探听对话，意外有孚郢的消息！
离诊疗楼最近的实验楼地下，咖啡室的古典乐婉转悠扬，舒缓人们闷在地下工作的情绪，其中一人填着工作日志道：“长了猪鼻子的灵兽现在烧到几度？”。
“41，排异反应又严重了……”，另一人回道，很快两人又聊起科室八卦。
如愿得到孚郢位置，风琪凭空化风，悄然穿透一处结界罅隙，抵达地下负层。监控室的保安观察到洽谈室里的异样，也施展灵力追过去。
炽白灯光照明一座座囚笼，尽是来来往往巡护的医疗人员，与哀嚎吼叫的灵兽。
它们骨瘦形销，呼吸微弱。
安保搜捕而至，四周掀起的狂风让他们自顾不暇。与此同时，尘和雾一行人也赶了过来，他们指挥未被波及的手下搬走重要的医疗用具。
关闭大部分灯光的医疗仓区域，散发出凶猛生物的低吼呼吸声。一人如同闯入深渊的龙，在黑暗中迂回游动，飓风随她而动，将医疗仓门侵蚀殆尽。
“孚郢究竟被他们关在哪里？”，风琪迅速捕捉着四周的气息，忽感后方一道紫雾飞来！
被击中后退的风琪爆发风压，雾气弥散。
宫晚现身了！
她撑掌起势，单手变换法决，风琪身上显现了一股熟悉的吸力，使她全身酸胀而不能动，灵魂仿佛要脱离躯壳。
她的瞳孔无意识放大，眼中宫晚如番红花般娇婉的面容似乎要再次控制她的灵魂，风琪惊惧回神，挥手卷起飓风隔断她的动作。
冷汗滴落，深藏记忆中的恐惧被唤醒，风琪一刻也不敢势弱：她出现在这里会是意外吗？不对，这女人看似虚弱，出手依然悄无声息。当务之急是找到孚郢，不能重蹈覆辙！她必须马上摆脱她！
风琪挥手掀风破坏周围的医疗仓结构，导致那些有活力的灵兽聚集起来成了灵兽潮，尘和雾一时竟脱不开身，致使宫晚收力不少。
“风琪？”躲在器械下的孚郢耷拉脑袋抱着尾巴取暖，惊见门被熟悉的气流吞噬。
孚郢跌跌撞撞走出来，还什么都没看清，就卷进灵兽堆里被踩晕了过去。
“孚郢！”风琪匆匆略过黑犀牛身上的粉色身影，眸光闪动。她凝指破风成箭，扩大结界漏缝，又以风力强控雾气与宫晚牵制着。兽潮渐退，风琪略影如风，趁机离开。
尘和雾意图随后杀之，被宫晚散发的威压制止，只见逃跑的灵兽和受惊的人群陷入磅礴紫雾。片刻，紫雾汇聚，一切生命消失于死寂。
地洞温和通风，一整日没有继续被人无止境地抽血，孚郢很快退烧睁开眼，它警惕站起，在黑暗中摸索出口：
抓捕它的人发现它不见，一定会锁定前来救它的风琪。不能坐以待毙……
“我听见它醒了！”，刨着坑的袋熊提醒一旁打洞的野兔。
惊觉洞中还有灵兽，孚郢隐去声息。
“怕什么，这里很安全。结界包围的地域很大，外面的雾气会吞噬灵兽”，野兔从坑里冒出头，用泛黄的脚掌扇扇耳朵。
倏然，洞光豁亮，几只火鼠破土探头，从新开挖的通道有条不紊地搬进一些植物根茎。
被火光照出身形，孚郢警铃大作，找准出口就要离开。
野兔连忙蹬土盖上刚挖的洞，拦下孚郢，“你不能走！我们把你搬进来可不容易”，袋熊将屁股掉换方向堵着火鼠进来的洞口。
“它走得了吗！巨型火鼠的皮毛能隔绝大部分结界，鳞没长齐的龙可不像有这种能力”，拖着食物的火鼠们聚集起来撞开袋熊，灰狼跟着火鼠进洞，挪后屁股用尾巴堵着出口，警惕地打量孚郢，目露贪婪：“龙兄弟何必白白送死！这里有吃有喝，不如和它们一起留下，当我们的储备粮至少还能活久一些”，几只火鼠躲进转移幼崽的洞口，其余火鼠堵上出路，与狼呈合作之态。袋熊和野兔臣服在灰狼脚边。
“吼！”，身陷囹圄，孚郢露出长而尖锐的獠牙，颤动片片锋利如刀的羽毛低吼示威，欲唤醒契约风纹打开结界，但额头风纹暗淡无光，方察觉它和风琪的契约已被阻断。
四周火鼠认为洞内灵兽即便互相争斗也无处可逃，神色越发贪昧，它们紧盯孚郢与孤狼。灰狼若有所觉，蛰龙心有定见，过眼之间蓄势待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