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人走到那个拼合起来的头颅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属面具,盖在头颅上。
这个面具,正是闻磬他们进入金字塔后,在埃马拉的头上剥离出的面具。当时这个面具被埃及人摘下后,闻磬和几位姐姐都没有留意,都目不转睛地看向埃马拉的头颅。或许就在那时,埃及人偷偷将这个面具藏了起来。
埃及人嘴里开始诵念着什么,念诵的内容中提到了一个词:希克索斯镜。
此词一出,闻磬紧闭的双眼突然颤动了一下,似乎脑海中感应到了什么。
落地镜镜面右侧的闪光十字,同时向着闻磬发出剧烈的光,他身下五芒星阵中的五角形也都被光照覆盖,奇异的是在五角形之外,并没有光,光与暗的边界无比清晰。每面落地镜前方摆放的陶罐,以及那合二为一的两半头颅,都笼罩在强光之下。
突然间,接连传出一阵阵炸裂的声响,似乎是那些陶罐突然碎开,里面露出残肢断臂,以及手和脚。之前埃马拉的四肢都被肢解,胳膊和腿都被分成了三节,分别装在12个陶罐中。此时,这些手脚和残肢断臂都隐匿在五角形的强光中。
一段时间后,地面五角形中的四个角燃起了熊熊火焰,就像先前落地镜中的场景,同时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和焦糊的气味,是那些残肢断臂被燃烧起来了。
但被金属面具盖住的头颅,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连上面干枯的头发丝也完好无损。处在五边形中央的闻磬也安然无恙,好像这火焰仅仅只燃烧那些残肢断臂。
此时闻磬仍闭着双眼,但是他表情并不平静,眼睛不停地眨动着,眉头也紧锁起来。
接下来,奇异的景象再次发生,在五芒星阵中的五边形上,其中四条边都浮现出一个女人头颅的影像。
这四个头颅,闻磬都曾在脑海中留下过印象,她们都代表了闻磬一路走来的诡异经历。
其中一个头颅满头蛇发,那是被一把利剑斩断,与身体阴阳两隔。
有一个头颅前后都被黑发覆盖,根本看不到脸,她来自东方,曾卷入一场村寨浩劫。
另一个头颅,双眼露出无比冷峻的神色,闻磬清晰记得她曾出现在埃及的某个地方,关于她的最后一幕,是她跪在湖中,身体面向湖水,头却朝向背面,随后整个人消失在湖水中。
最后一个头颅,出现在一个金色项圈中,她的身体坠入井中,投向了无尽深渊。
这四个女人的头颅影像,闻磬都认识,分别是美杜莎,青衣神女——也就是所谓的旱魃,阿德尔,以及埃及第六王朝的最后一位王后尼托克丽丝。
四个女人的头颅影像,在五角形的强光中不断靠近,最终融为一体,瞬间化为一道剧烈的强光,投射到闻磬对面的落地镜中。
那面落地镜又瞬间化为黑暗,但右侧的十字像一个入口和出口,瞬间将这道强光投射到前面那个被金属面具盖住的头颅上。
这个五芒星阵,似乎在完成一个神秘的仪式,将其他四面落地镜中积攒的光,通过四个女人头颅的融合,全部传递到闻磬对面的头颅之上。
随着五角形中的光越来越暗淡,五面落地镜上的十字也逐渐失去了光亮,直到整个五芒星阵同时转变成黑暗的状态。
“闻磬,用你的神识告诉我,此时你想到了谁?”埃及人对闻磬说道。
闻磬沉默不语。他的面前,被金属面具覆盖的头颅开始无火自燃,后面的落地镜在火光中显现出另外一个女人的头颅,那张脸竟然是翎帆!闻磬的双眼突然睁开了。在他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翎帆的模样。
眼前的场景,闻磬看在眼里,但被束缚在十字架上,仍然一动不动,此时的他似乎很难掌控自己的意识。
埃及人招呼了一声,阿米纳再次走进五芒星阵,她还领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双眼呆滞,眼睛中一片空白,看不到眼球,没有任何表情,但面色平静,像是因某种原因丧失了心智。
埃及人将落地镜前面的金属面具捡起,带在小女孩的脸上。
之前被面具覆盖的埃马拉的头颅,此时与他的残肢断臂一样,都化为了一团骨灰,竟然都是黑色的骨灰。
埃及人抬起小女孩的右手,用之前使用过的匕首在小女孩的手心处割了两下,同样割开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埃及人将小女孩的右手浸泡到银色水盆中,随后又按到那个显现翎帆头颅的落地镜上。
落地镜中翎帆的模样逐渐变得暗淡,之后完全消失了。
小女孩突然倾倒,被阿米纳接住,她像一团松软的棉花,躺在阿米纳的怀中。
“闻磬,之前跟你没有讲完的第二个故事,现在我可以给你讲完。”埃及人冲着黑暗中的闻磬,又说起了一大段的话。那声音像是留声机播放的古老文字的旁白,不似人类的声音,异常的冷静,透着冰冷的气息。
“有关人类一切的信仰与归宿,都源于一个问题,是秩序先于鬼神,还是鬼神先于秩序。绝大多数的人,相信鬼神创造了世界和秩序,因而他们按照既定的宗教伦理和传统范式缓慢地在探索中前进。但利维坦埃及分社相信 ,这个世界由混沌走向分化,就有了秩序,鬼神也不过是!世界在分化与割裂后的产物。这就是为什么世界各地都有不同的神,有不同的神鬼传说。
“但埃及分社相信,秩序是高于神鬼的,我们探索本源,寻求归宿,归根结底不是依靠或反对某一种鬼神,而是跨越任何一种鬼神,找到世界本源都秩序。依靠科学与哲学,过程既缓慢又曲折,我们埃及分社乃至整个利维坦存在的终极目的,就是打通封锁世界本源的关卡,进而折返,开辟出通往最终归宿的道路。
“割裂与分化就是世界产生与存在的本质,正因为如此,秩序就是维系世界的真理。我们相信秩序的力量,认为有了秩序,世界才不再是一片混沌,有了秩序,就有了天地与鬼神,人们认为听从于天地与鬼神,就维系住了秩序,避免割裂的世界走向四分五裂,或者重回混沌。
“但天地与鬼神,也不过是秩序的产物,是世界割裂的版块中设定规则维系秩序的代理。世界本源的秩序,先于天地与鬼神,伴随着世界而产生,有着无法超越的规则,可以让原本割裂的世界浑然一体。
“既然世界本身就是割裂的,那么秩序就可以延伸到任何相互割裂的部分,进而无限延伸到整个世界。就像通天塔的阶梯,每一层台阶都是割裂的,却能按照某种秩序,铺就通往天上的道路。因此圣经故事中的通天塔,就是我们利维坦的祖先,在很久前做出的越过天地鬼神的宏伟尝试。但他们的力量太过渺小,根本不懂得创造世界的本源是怎样一种秩序,因而无法高于神,最终在神的控制下打乱了语言,导致人类的进一步分化。
“但是埃及分社经过长久的摸索,发现了一种沟通世界本源秩序的渠道。如果将世界本源秩序比作一个高维度的神秘符号,那么世界各地不同的神,要么都掌握了这个神秘符号的某块拼图,要么他们本身都是这神秘符号在某一维度的代言人。我们沟通世界各地的主要神明,从而尝试构建世界本源的秩序。一旦理解了这种秩序背后的深层奥义,我们就可以跨越诸神,实现最终的归宿。
“但完成这项仪式需要两种元素,一种元素代表着无序的混沌与黑暗,另一种元素代表着有序的轮回与光明,这两种元素相互衔接,就意味着混沌向轮回的演化,黑暗与光明的调和,无序向有序的过渡,这便模拟出世界本源秩序的开启。而你身上,龙气和圣甲虫融为一体,便是这两种元素的结合。我们利用五芒星阵和希克索斯镜,将你身上的龙气和圣甲虫的集合体抽离出来,像两把打开连环锁的钥匙,模拟出了世界本源的开启,从而得以驾驭神明。
“世界不同地域传说中的鬼神,一旦头颅离开了身体,就打破了封印,她们的灵魂就可以被召唤。这场仪式,让四种地域不同背景不同的鬼神相互融合,从而借助你内心中的意志的引导,在驾驭重生的圣甲虫的作用下,集中到一个载体中,这个载体就是翎帆,因为翎帆天生异质,是个最佳的天然容器。我们将翎帆附着在这个小女孩身上,让她具象化。不同鬼神的融合,可以通往更高维度的秩序,从而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秩序。
“闻磬,未来你会发现,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而你终将会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认清你的血统和你自己,那时,你将明白一切,并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说完,埃及人、阿米纳和怀中的小女孩,以及那些身着黑色斗篷的人,都离开了这个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