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斯在林肯纪念堂的演讲点燃了美国民众压抑许久的渴望变革的激 情,美国各地的人们纷纷要求加入民权党,为民权党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既然时机已经成熟,在民权党总部的组织之下,美国各地的党支部也相继成立了。
随着民权党的规模迅速扩大,总部和各地支部需要应付的工作量也呈指数级增长,相应地,也就需要更多的人手,虽然大部分工作都可以由机器人处理,但总部和各个支部还是雇佣了大量人类员工,这些员工都是失业者,而且很多都是流浪汉,这是琼斯的决定,他就是要通过为他们提供就业机会的方式帮助他们增加一些生活收入。
给工作人员开工资,日常办公,举办各种活动,所有的经费都来自社会各界的捐助,捐助者即有失业者,也有中产阶级,甚至还有很多富人,他们都是出于对琼斯理念的强烈认同才决定资助民权党的,不管是入不敷出的失业者还是担心自己将来也会变成失业者的中产阶级和富人,他们都愿意用宝贵的真金白银来表达对民权党的信任和支持,他们都愿意把自己和家人的未来托付给民权党。
由于总部也雇佣了很多工作人员,所以仓库办公室已经无法满足工作的需要,于是民权党总部只得搬家,在位于纽约市郊的一栋写字楼的五楼租了几个房间作为总部办公室。
按理说,将总部设在华盛顿市会更方便开展工作,但琼斯觉得现在的华盛顿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政 治沼泽,充满了腐朽的气息,他不希望民权党总部浸泡在这样的污秽环境之中,只有民权党成长为美国政坛的主导力量,并重塑政坛的大环境后,他才会考虑将总部迁往华盛顿。
在党支部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遍布于美国各地后,在各个还可以报名参选的选区,民众们纷纷涌入当地的党支部要求报名参加各级议院议员的竞选,他们来自社会各界,其中既有失业者,也有在职者,甚至还有原属于其它政党的政客,总之,不论他们属于什么阶级,是失业还是在职,是富有还是贫穷,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认同琼斯的主张,相信并支持民权党,他们都愿意为民权党做出贡献并借助民权党实现自身的价值。由于要求参加竞选的人非常多,这些选区的党支部还搞了党内初选,已确定最终的候选人。
对于民权党参加这次中期选举,琼斯虽然比任何人都希望民权党能击败民 主党和共和党并占据参众两院的多数议席,但他很清楚,现实情况注定民权党根本无法达成这样的目标。
先看联邦众议员的选举,虽然众议院的所有议员都要改选,但民权党有资格参与竞选的选区只有一百零二个,因为在其它选区,参选联邦议员的报名日期都基本截止在五月份,只有这一百零二个选区的报名日期截止到八月末,这才使得在这些选区的民权党党员搭上了竞选议员的末班车,琼斯也算幸运,他所在的选区报名截止日期也是八月末,否则他也没有了竞选联邦众议员的资格。
这就意味着,即使民权党党员在这一百零二个选区全部胜选,也只有一百零二个民权党党员进入众议院,而他们在众议院四百三十五名议员中显然还是属于少数派,仍然无法撼动由民 主和共和两党议员所共同铸成的铜墙铁壁。
这还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而实际情况是,报名参选众议员的民权党员很多都是毫无参选经验的失业者,都是政 治菜鸟,而他们的对手都是老谋深算,经验丰富,准备连选连任的职业政客,在与他们的较量中,民权党人明显处于下风。所以,在琼斯看来,即使有广大的民众支持,他对竞选结果也不敢过于乐观,他认为能有五十名党员进入众议院就算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再看联邦参议员的选举,由于只有三分之一的参议员需要改选,即使民权党全部胜选,全部占据了这三分之一的议席,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只有九个选区的民权党党人具备参议员参选资格,所以,琼斯认为在这九个选区中,能有五个党员胜选就很了不起了。
州,县,市等各级议院议员的选举也和联邦议员的选举大同小异,只能在少数能够参选的选区参加竞选的民权党人不论取得怎样的战绩,都不会对当今的政 治格局造成根本的影响,因此,对于这次中期选举,琼斯其实抱的就是练兵的态度,他就是想看一下在真刀真枪的实战中,民权党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一天,在和琼斯探讨即将到来的与另外两名竞选对手的电视辩论事宜时,凯恩斯信心满满地说:“琼斯,我不仅对你充满信心,我也对民权党充满信心,我相信你今年一定能胜选,我也相信,保守估计,两年后,我们的议员在众议院的比例一定会超过40%,四年后会超过60%,到那时,我们的议席就超过了民 主和共和两党的总和,既然在众议院占压倒性优势,那么我们在参议院大概率也会是多数党,既然我们已经是多数党,那么你成为美国总统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希望我们的民权党能早日成为美国第一大党!”,琼斯说,“但竞选总统这件事,我还真没认真考虑过,我现在每天想的就是怎样让我们的党尽快成长壮大,尽快实现我的政 治理想,让所有的美国人都能过上有尊严的幸福生活!”
“在美国,你想实现政 治理想,就必须当总统!”,洛克菲勒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否则,你的政 治理想就会被各种政 治势力碾得粉碎!所以,既然参与政 治,就必须有政 治野心,琼斯,你有爱心,有恻隐之心,有利他之心,有宽容之心,但唯独缺的就是野心,要想实现你的政 治理想,你就必须找到这颗心!”
琼斯感觉凯恩斯的话就像一股电流瞬间通过了他的全身,“野心……!”,他一边喃喃着一边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冲到卫生间后,他就抱着马桶呕吐了起来。
等琼斯摇摇晃晃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凯恩斯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琼斯的脸涨得通红,他眨了眨眼睛,又微微晃了晃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感觉天旋地转的,而且头疼的厉害,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也许我内心深处特别排斥野心这个字眼,所以一听到这个词就感到恶心了吧!”
“琼斯,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些天又是演讲又是辩论的,每天就睡几个小时的觉,应该是没休息好,我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今天晚上你就别写演讲稿了,我会通知安迪和布雷克取消明天的日程安排,明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现在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睡觉!”,说着,凯恩斯就给安迪和布雷克打去了电话。
此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劳感和虚弱感也不允许琼斯继续工作了,于是他吃了一片安眠 药,就躺到了床上,只过了几分钟,他就进入了梦乡。
之后的几天,虽然时不时还会有眩晕,头疼和恶心的感觉,但琼斯并未太在意,他更关心的是各地区党支部的运转情况以及各个选区的备选情况,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10月中下旬,10月19日上午,在纽约大学的一个礼堂,一场电视辩论即将开始。辩论的讲台位于礼堂的中央,被四周的观众席所包围,观众席上坐满了选区的选民,当然,其中多数都是失业者。
在讲台上,三名候选人分别站立在一个等边三角形的一个角上,他们都已经各就各位,严阵以待。这三个人是共和党的艾伦,民 主党的比尔以及民权党的琼斯。
艾伦和比尔都是这个选区很有声望的人,六十五岁的艾伦曾经是一名电器工程师,他是现任联邦众议员,他要为连任而战,五十八岁的比尔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他是个非常自信而有魅力的人,也是一名资深政客,在艾伦之前,他已经连任两届本选区的联邦众议员了,而他的前任还是艾伦,事实上,在十几年间,艾伦和比尔两个人就轮流担任着这个选区的联邦众议员。
与深耕政坛多年的艾伦和比尔相比,琼斯只是一个政坛菜鸟。
讲台上出现三个候选人是以前的辩论中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以前的辩论中只有民 主党和共和党的候选人相互pk,其它政党候选人由于根本没有胜选的可能,所以从来不会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辩论。
对于讲台上多出一个候选人的局面,不论是观众,还是艾伦和比尔,甚至连琼斯本人都有点不适应,不仅不适应,很多人甚至感觉这种三人辩论的模式看起来非常滑稽。
辩论的议题是“在人工智能时代如何降低失业率”,这个题目是几十年来每次议员选举的唯一辩题,可谓老调重弹,作为政坛的老江湖,艾伦和比尔对这个辩题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辩题探讨的是人工智能引发的失业问题,但这场辩论的美女主持却出现在位于等边三角形中心的一个小桌子上,这位主持人就是一个以全息头像示人的虚拟智能人,这真是颇具讽刺意味。
三位候选人分别回答了主持人提出的几个例行公事性的问题后,主持人就开启了自由辩论环节。
艾伦首先发言道:“我认为应该适当控制人工智能的使用率!只有把人工智能所占有的部分工作岗位还给失业者,才能有效降低失业率!”
这个被艾伦在历届议员竞选的辩论上说了无数次的陈词滥调立即遭到了比尔的反驳,“这是逆历史潮流而动,人工智能的普及是大势所趋,我们不仅不该限制人工智能的发展,还要继续加大对人工智能的研发和投入力度,而人类应该在其它领域寻求工作机会,比如艺术,文学和科学等需要发挥人类特有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的领域!”
比尔的反驳听起来有几分道理的,只是他的反驳同样是说了无数次的陈词滥调。这两个人的开场白就像被反复播放了无数遍的电影台词,几乎一个字都不差,可见,在他们看来,这个辩论只是走过场而已,他们根本就没有解决失业问题的诚意。
他们都很清楚,在现有的框架下根本无法解决失业问题,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代表选民的利益,但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是选民手里的选票,选民的选票是把他们推入议会的燃料,谁的嘴里提到人民的次数更多,表现得更亲民,燃烧的选票就会把谁送入议会。当竞选者成功当选后,选票所代表的民 意就已经燃烧殆尽了,变成了无色无味的空气,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这时,志得意满的政客就可以把所谓的民 意抛之脑后了。
“对你们二人的观点我都表示反对!”,琼斯非常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艾伦和比尔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他们都没想到琼斯会对他们的观点否定得如此坚决。对于已经习惯了双人辩论的艾伦和比尔来说,琼斯的反对似乎打破了两个人的默契,两个人张了张嘴,但是都没说出话来,也许琼斯的介入使两个人一时忘了已经背了多年的台词了。
“不可否认的是,艾伦先生的主张的确可以降低失业率,但同时也降低了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当艾伦和比尔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琼斯已经开始了自己的陈述,“现在,环卫机器人在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将十个街区打扫得一干二净,如果换成人类环卫工人,打扫十个街区则需要十个工人打扫一上午,我们的社会已经习惯了高效率的生产方式,显然,人们不会容忍如此低的劳动效率再次回到人们的生活。况且,当今的社会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智能网络,几乎每一个节点都由人工智能来把控,如果在某个节点将人工智能的劳动替换成人工劳动,这就相当于把电脑和算盘放在一起让他们协同工作,其结果只能是电脑将就算盘的计算速度,那么整个系统就会陷入混乱甚至瘫痪,因为人工劳动和人工智能的劳动效率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二者根本无法匹配,最终,系统的混乱和崩溃导致的就是整个社会的混乱和崩溃,后果将不可设想!“
“可是……”,艾伦急于反驳,但他早已迟钝的大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于是只得欲言又止。
琼斯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对于比尔先生的主张,我觉得有一定道理,但并不现实,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艺术和科学天赋,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让这些人去搞艺术和科学就是勉为其难,所以,比尔先生的观点也不可行!”
相对年轻的比尔似乎比艾伦机敏一些,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如果从事不了创造性的工作,那么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当今的时代所淘汰,他们就是人类社会的废物和垃圾!”,在情急之下,他不再背台词,而是说出了心里话。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选民们的一片嘘声,此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的比尔忙一脸尴尬地向选民们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说大家是废物,我的意思是说……”
“比尔先生,你不用解释了!”,琼斯打断了比尔的话,然后他看向观众席上的选民,“我们都明白你的意思!”
“是的,我们都明白……”,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安迪和布雷克立即齐声附和琼斯,于是,愤怒的选民们又开始齐声附和起安迪和布雷克的话,“我们都明白,我们都明白……“
恼羞成怒的比尔涨红着脸对琼斯说:“琼斯先生,既然你反对我们的观点,那么就请拿出你的解决方案吧,不会还是增加税收,给人们发月薪吧!”
“是的,你说的没错!”,琼斯从容说道,“我的解决方案是基于我对人类社会发展大趋势的判断和把握!”
“哦,听起来很深奥啊,那么就请说说你的判断吧!”,比尔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回应道。
“我的判断就是人类即将步入无需工作的崭新时代!”,琼斯首先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此言一出,艾伦和比尔纷纷摇头表示反对,比尔一脸不削地说:“琼斯先生,我觉得你的判断很荒唐,这怎么可能,难道我们要迎来的就是一个所有人都成为懒汉的新时代?”
“既然人工智能已经能够代替人类完成大部分的工作,那么人类无需工作就成了一种历史的必然!”,琼斯语气坚定地说,“但不工作不等于人类就变成了懒汉,恰恰相反,摆脱了工作束缚的人类才有机会有条件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而不只是一个会说话的生产工具!”
“琼斯先生,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这时,艾伦终于理清了思路,“人类如果不劳动,智力和体力就会退化,就会走向堕 落,如果所有的美国人都不劳动,那么这个国家就会成为一个懒惰的国家,一个道德沦丧的国家,一个没有竞争力的国家,一个不可救药的国家,所以,我还是主张降低人工智能的使用率,把更多的工作岗位还给人类,因为劳动不仅仅是人类解决生存问题的重要手段,更是人类进化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没有了劳动,人类将退化为猿猴,连人都不是了,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呢?”
“艾伦先生,我想,你是混淆了工作和劳动这两个概念!”,琼斯从容应对道,“在商业社会,工作的主要目的就是攒钱,而劳动并不一定以赚钱为目的,如果你哪天心情好,不愿意使用园艺机器人修剪您自家的草坪,而是亲自拿着工具去布置花坛,去修剪树枝,那么你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从劳动中得到快乐和享受,不是吗?”
艾伦面无表情地看着琼斯,不置可否。
琼斯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工作其实是一种交易,是一种社会契约,它是以人类的劳动能力为前提的,在当今的时代,既然人工智能在大多数领域的劳动能力都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那么人类在这些领域将工作岗位让位于人工智能就是一种必然。但失去工作并不等于同时也失去了劳动的机会,劳动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权利,上帝让我们失去工作,就是要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享受人生的乐趣,其中也包括享受从事更有价值的劳动的乐趣,而这些劳动是不以赚钱和谋生为目的的,比如从事文学创作,比如从事公益事业,比如进行一次全球旅行等等,既然人工智能能够代替我们从事繁重的体力甚至是脑力劳动并且为我们创造了大量的财富,那么我们就完全有条件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从而成为摆脱了生存压力羁绊的完全意义上的自由的人,而自由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所在,只有有了真正的自由,人才真正成为了人。”
“琼斯先生,按你的说法,失业反而成了天大的好事,人只有失了业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人,那么像我这种有工作的国会议员岂不成了非人类了吗,这简直是奇谈怪论!”,艾伦似乎找到了琼斯的破绽,于是针对这一点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要真正实现你的所谓人类的自由,就要大幅提高企业税收,然后给失业者发月薪,就是说,不用工作,也有固定的收入,有了钱,就有了自由,是吗?你口口声声强调公平,但是人们如果不用工作也能得到固定的收入,那么这对我们这种辛勤工作的人公平吗,如果工作和不工作都能得到差不多的薪金,谁还会去工作呢?”
“艾伦先生,你恰恰错误理解了我的意思!”,琼斯据理力争道,“我所说的自由并不特指失业者的自由,而是全人类的自由,据我所知,你曾经是一名电气工程师,但在你第一次当选议员时,你就已经失业好几年了,那么有理由相信,如果你这一次失去国会议员的工作,你就更没有机会干你的老本行了,因为这些年电器机器人已经完全替代了人类电器工程师,所以,在人工智能大行其道的今天,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失业者,正是考虑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我才主张大幅提高企业税收并免除绝大多数人的个人所得税,才主张给每一个美国公民发放固定的月薪,固定的月薪与工作收入并不矛盾,在有固定月薪的前提下,如果你有幸还有工作,那么你就会比失业者获得更多的收入,这不是很公平吗?所以,失业者与在职者并不属于对立的阵营,在职者也时时刻刻面临着失业的威胁,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因为他们都渴望自由,而这个固定的月薪就是自由的保障,我想艾伦先生也不会拒绝多出来的月薪吧!”
艾伦张了张嘴,想予以反驳,可是,却不知该如何驳倒琼斯,于是只得又闭上了嘴,因为从理论上说,琼斯的主张确实也符合他的利益,他实在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看了看不太服气但又无言以对的艾伦,琼斯又抛出了一句话:“当然,艾伦先生,如果某个大公司已经许诺你,在你离职后会给你提供高薪职位,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当然不会在乎政府发放的这点微薄的月薪!自然也不会替你的选民着想,替你的选民争取他们的权利了!”
这句话击中了艾伦的要害,艾伦的面部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低下了高昂的头。艾伦之所以哑口无言,因为他在担任议员期间一直和某个大公司有很深的勾兑,他为公司代言,公司让他成为了亿万富翁,而且,公司还许诺他,一旦他卸任议员,公司就会为他提供一个高薪职位。其实,在这场辩论之前,琼斯就已经在凯恩斯的帮助下掌握了艾伦的这些信息。
“那么,琼斯先生,我想问一个具体的问题!”,比尔开始发问了,“你想把企业税率提高到多少呢?”,作为企业主,他显然更关心这个议题。
“最多要提高到60%,比尔先生。”,琼斯答道。
“60%!”,比尔瞪大了眼睛惊呼起来,然后他大声质问道:“琼斯先生,你难道希望所有的美国企业都破产吗?”
“恰恰相反,比尔先生!”,琼斯平静地回应道,“如果保持现状,美国的很多企业都难以逃脱破产的命运,当然也包括你的企业,只有提高企业税率,才能拯救这些企业,使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成为可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比尔一脸不解,“提高企业税率只能损害企业的利益,阻碍企业的发展,怎么可能反过来促进企业的持续发展呢?”
“比尔先生,请问你们企业现在面临的最大的困境是什么?”,琼斯问道。
“供过于求,大量的产品卖不出去,现在很多企业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比尔不假思索地答道。
“真的是供过于求吗?”,琼斯追问道。
“不是供过于求,还能是什么原因?”,比尔反问道。
“我认为需求始终存在,但广大失业者却没有足够的钱去买自己需要的商品,因为他们首先需要满足的是自己的嘴,当他们解决了最基本的温饱问题后,他们却没有钱再去消费其它商品了,于是,你们公司的产品就卖不出去了,”,琼斯耐心地解释道,“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你所说的供大于求,而根本原因是大多数美国人没有钱,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提高美国人的消费能力,在当今大量失业的情况下,提高人们的消费能力的唯一方法就是给人们发放固定的月薪,解除人们的后顾之忧,使得人们有能力有意愿去消费,当人们有了钱,你们公司的产品还愁卖吗?”
比尔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但是,琼斯先生,就拿我的公司来说,我的公司属于小型科技公司,又没有多少对外贸易,所以现在的经营已经是举步维艰,利润已经很微薄,很可能明年就会转向亏损,如果向我的公司增收这么高的税,就相当于在伤口上撒盐,我的公司恐怕还没等到业绩好转就已经破产了,到那时,谁会为我的损失负责?”
“比尔先生,你多虑了。”,琼斯微笑着说,“你的这种经营困难的小型企业不仅不会多交税,反而还会在现有25%的税率基础上有所降低,因为你的企业和广大失业者一样,也是这个时代的受害者!我主张只对处于垄断地位的大公司征收60%的所得税,对其它公司和初创公司,要视其公司规模和经营状况在税率上予以相应的调整,对规模较大,大规模使用人工智能的公司就要多征税,对规模较小,仍然使用人工劳动的公司就要少征税,总之,我的主张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对社会的财富进行重新分配,使社会经济进入良性循环的轨道,使得大企业不至于过分垄断社会资源,使得小企业和初创企业获得充分的成长空间,使得亏损和濒临破产的企业重新获得盈利能力,而且,所有的企业经营者都不用担心一旦企业破产自己就会无家可归,因为政府所发放的月薪仍然可以确保他们过上体面的生活,在没有任何生存压力的情况下,相信没有后顾之忧的企业家们一定会创造出更好的企业业绩,如果不改革的话,等待很多企业的只有死路一条,随着积压的产品越来越多,将有大批的企业破产,这就是现实,相信比尔先生也会承认这个事实吧?”
这一次,比尔也选择了沉默,因为琼斯的主张不但未使比尔的利益受损,反而使他成了受益者,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对手。
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两个人,琼斯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兴奋和喜悦,因为他坚信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令两个竞选对手陷入哑口无言的境地实属意料之中。
当琼斯还要讲话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像被铁锤重击了一般突然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这种痛感比那天和凯恩斯谈话时突然袭来的头疼还要严重许多,他立即深吸一口气以缓解头疼给他带来的不适。
距离琼斯只有十几米远的安迪和布雷克立即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他们密切关注着琼斯接下来的表现,一旦情况严重,他们就会冲上讲台。
但琼斯并不想让人们看到他虚弱的一面,他很快就通过快速而连续的深呼吸抑制了痛感的蔓延,在调整好呼吸后,他看上去又恢复了常态,于是他重启自己的讲话:“现在,美国的经济出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一方面,人工智能为人类创造了大量的财富,而另一方面,这些财富的大部分却无法进入美国的市场,被美国人所享用,失业的人们无法分享人工智能所带来的红利。为什么这个国家看起来越来越富有,而人民却越来越贫穷呢,这不是值得深思的问题吗?我将这种现象称之为人工智能时代的经济危机。现在,美国的很多企业之所以还能赚取高额利润,是因为他们凭借人工智能的低成本优势,都将低价产品倾销给了其它国家,尤其是高福利国家,但这种局面不会维持长久,其它国家早晚都会对美国企业征收高额关税,到那时,美国企业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在内需不振,外需被掐断的情况下,除了像合众和博讯这种具有垄断性质的超级大公司之外,将来几乎所有充分竞争的企业都将因产品卖不出去而破产或濒临破产,也是到那时,企业主们就都能体会到失业者们早已经历的痛苦了,所以,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如果我们应对不力,这场危机必将转化为一场巨大的灾难,没有人能得以幸免,美国将彻底崩溃!”
这时,整个会场变得异常的安静,几乎每个选民都面色凝重,而艾伦和比尔也似乎忘记了自己竞选者的身份,彻底沦为了琼斯的听众,从现在开始,这场辩论会已经演变成了琼斯一个人的演讲会。
突然,一阵眩晕又向琼斯袭来,他用力眨着眼睛,努力使眼前的一切不再晃动,过了一会,他感觉好了一些,于是他继续讲下去:“这场危机与以往危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有消费能力的人群在大幅度减少。在以往的危机中,虽然也会出现供过于求,失业率上升等问题,但由于生产者同时也是消费者,所以消费者群体并未大幅减少,人们还有一定的购买力,但是,在人工智能时代的经济危机中,出现了一个新问题,作为生产者的人工智能并不是消费者,而作为消费者的人类又多数处于失业状态,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后果,即有消费能力的只是少数资本家以及为数不多的有工作的人,而靠救济金为生的庞大的失业大军的消费能力却在不断萎缩,稍有经济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畸形的经济结构怎么会不崩溃呢?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把原本就属于失业者的财富还给失业者,对于这一点,我已经在之前的演讲中多次强调过了,在这里,我再重申一次,人工智能所创造的财富并不仅仅属于企业主,而是属于包括失业者在内的全体国民,因为正是人们以失业为代价才换来了这些仍然能够获得超额利润的企业的巨额财富。将最高税率提高到60%,并针对不同的企业课以不同的税率,这是我的团队在人工智能的协助下,以大数据为基础得出的结论,在这个税率结构下,即能确保企业的收支平衡,又能有效提高人们的购买力,从而扩大内需,实现社会经济的良性循环。从长远看,这是一个多赢的结局,国家,企业和人民都能从中受益。”
一边听,选民们一边频频点头,人们都认为琼斯说的非常有道理,而艾伦和比尔也不由自主地向琼斯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他们也不得不认同琼斯的观点。
在人们的一片赞叹声中,琼斯的英俊面庞上现出了一丝微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发生了扭曲,这一次,剧烈的头疼伴随着强烈的眩晕一起向他袭来,他感觉自己的头就要爆炸了,虽然他还在努力与疼痛对抗,但在他那扭曲的笑容中已经透出了难以掩饰的痛苦。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琼斯的身体出了问题,所有人都将不安和关切的目光投向琼斯。但当安迪和布雷克离开座位准备登上讲台时,只睁着一只眼睛的琼斯却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还能坚持。
但几秒钟后,站立不稳的琼斯突然弯下了腰,他将左臂撑在身前的桌子上,然后用颤抖的右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将杯里的水浇到了头上,他试图用水冲淡疼痛。
艾伦和比尔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快步向琼斯走去,与此同时,安迪和布雷克也冲上了讲台。四个人手忙脚乱地扶住摇摇晃晃的琼斯后,安迪在琼斯的耳边说道:“琼斯,不要再讲了,我们去医院吧!”
在深吸几口气后,琼斯缓缓挺直了上身,他用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眼睛看了看四个人,然后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没事,还可以坚持。”
看到琼斯又重新屹立在了讲台之上,选民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伴随着潮水般掌声的则是人们不间断的呼喊声:“琼斯,琼斯……”
琼斯强忍剧痛,微笑着向选民们点了点头,然后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声说道:“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到来,这个时代将对我们的制度,我们的文化以及我们的人性发起最强有力的挑战,如果我们还像过去那样自私自利,贪婪无度,那么这个时代就是人类的噩梦,我们将被这场噩梦彻底摧毁,如果我们能团结一致,舍弃一己之私,如果少数精英们肯于让渡一部分既得利益,如果能够重建一套财富分配体系,那么这个时代就是人类的福音,人类的命运将彻底改变,人类将真正走向平等和自由,朋友们,行动起来吧,我们的命运就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让我们为真正的自由而战斗……!”
当最后一句话像炙热的熔岩从琼斯的口中喷涌而出后,人们的激 情再次被点燃,整个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但已经耗尽最后一点体力的琼斯却突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