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并没有腻歪多久，因为出去打电话的穆母很快就黑着脸回来了。
“这赵成钢真不是个东西！你姐也是个傻的，挨了这么些年的拳头也不晓得吱声，活该受人欺负！”穆母一进门就操着一口家乡话骂骂咧咧道。
穆晨用家乡口音询问：“二姐那边怎么样了？”
“好在让你四姐他们一道跟了去，那坏坯在这装了一肚子气离开，一见着你二姐就发起了狂，要不是你四姐和祥子拦着，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混蛋！这笔账迟早跟他要回来！”
前面的对话秦颜听得吃力，听了个半懂，可这句她却是听明白了，于是插嘴道：“你可别再跟人动手了，现在不是旧社会而是法治时代，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找警察，可以打官司…”
说到这里她却说不下去了，穆晨现在不正受着冤屈吗？可又有谁能来为他主持公道，替他伸张正义？
“这世道有钱就是大爷，找谁都没用。”穆晨轻嗤。
“那也别学什么流氓阿飞，把人打坏了还得摊上事儿！”穆母念叨。
秦颜闻言，却是一哂。
赵成钢是地道的北方人，体格高大壮硕，秦颜结婚那会第一次见到赵成钢时就有点畏惧这样的大块头。这两年这人又长膘了不少，如果真动起手来，穆晨还不一定是对手。
但她只敢在心里说道，脸上没有泄露丝毫。
穆晨剑眉竖起，扬声喊：“这种人就该吃点教训！当初可是他死皮赖脸的缠着二姐，自从混了个公务员就以为自己是个官了，每回过来都摆脸，要不是看在二姐的面子上，门我都不让他进！什么东西！”
穆母啐道：“早知道他是这么个混账，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姐嫁过去！这当初想娶你二姐的可大有人在，直到现在上村的三凤婶子都还在念着没娶着穆雨当他们家儿媳妇！”
“你二姐读书那会她家刘子建就老爱跟着你姐，这明眼人一瞧便知他藏着啥心思，为了讨好你姐，他当初可帮了咱们家干了不少农活，你二姐偏偏舍近求远，嫁了个坏坯！看看人家刘子建现在多出息，在镇上开了个农家乐，还包了几亩鱼塘，那日子过得不知多红火！”
穆晨问：“刘子建结婚没？”
穆母：“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能不结吗？你二姐出嫁第二年，你三凤婶子就给他张罗着相亲，娶了个镇上的媳妇。哪知娶了个中看不中用的懒婆娘，这不天天打麻将，啥活也不干！还偷偷拿钱补贴她那个娘家，把你三凤婶子气的高血压都犯了好几次！”
“要我说，你二姐当初要是嫁给了他，日子甭提多好过！她性子好，又勤快，长得也不比那懒婆娘差！你三凤婶子也中意她，多好的事儿，偏偏没那个命，享不了这福！”
穆晨忽然说：“二姐这婚必须得离了，赵成钢当着咱们的面都敢欺负她，更别提在那个家里怎么个拳打脚踢！这种烂人不配为人夫！”
穆母沉着脸回：“离婚不是儿戏，说离就能离！你拍拍屁股走人，两个娃娃怎么办？以你姐的性子，肯定舍不得那两个女儿！”
“舍不得就带走啊！难不成要为了孩子继续受人渣欺负？”
“说得简单，你以为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是件容易的事？再说你二姐还年轻总得再嫁，带着两个拖油瓶上哪找好人家？”
很现实的问题，穆晨被噎了个哑口无言。
穆母接着说：“他赵成钢为啥敢这么对你姐？还不是因为你姐没生到儿子。怀老二的时候，她公婆就怂恿赵成钢带她去做胎儿性别鉴定，是男孩就留着，是女孩就打掉，你二姐不同意。”
“结果生了两个女儿，公婆不高兴，揪着这事念了她许久。你二姐也是个烈性子，干脆偷偷做了结扎，赵成钢得知这事后就怨上了你姐。”
“这男人娶女人回去可不就为着传宗接代，话虽难听，可不论你是高门大户还是破落户，没生着儿子就是你的不对！”
说到这里穆母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连生五胎不就是为了生出儿子，虽也感到委屈，可老一辈的思想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使她不敢抱不平，只会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很不巧的，秦颜听懂了婆婆的这一席话，不禁感到心慌慌。婆婆这样在乎子嗣，如果自己生不出儿子，是不是也是罪过？
穆晨注意到妻子的脸色起了变化，知道她又在瞎想了，于是连忙接过话说：“您这是老思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甭管是男是女，他都是至亲血脉！”
“女儿再多她都是别人家的，只有儿子才是正紧的根！你别不当回事，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老思想自有它的道理在！”穆母振振有词。
穆晨嘀咕了句：“不就是养老送终嘛，还能是啥道理？”
眼看他母亲又要说道，他连忙发表起自己的见解：“只要有孝心，女儿一样是父母的依靠！”
“你看二姑奶奶不都是几个表姑在轮流照顾着，华子表叔五十多就中风了，指望的上吗？自己都得别人服侍。”
“再就是坡下的李文兴他们家，他阿婆生了那么多儿子有什么用？死在老房子里都臭了才叫人发现，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他都是正紧的后代，只要有孝心，都能为父母养老送终！不然，儿子再多都是白养！”
即便穆晨所说的有几分道理，穆母也有几分松动，可骨子里那根深蒂固的思想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转变的，是以，穆母仍旧固持己见：“女儿终究是嫁去别人家的，生的孩子也要冠上别人的姓，哪能一样？只有儿子这脉的才能入族谱，才是正紧的后人！”
“不管是亲孙还是外孙，他们身上都流着一半同样的血液，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事实！”
“外孙就是外孙，再怎么亲也不是亲孙子！”
……
母子俩对此争论不休，最后还是穆晨败下阵来，对于母亲的固执，他感到十分头疼，索性闭上了嘴巴。
他不着急，总归还会要二胎，是儿子再好不过，是女儿他就继续做她母亲的思想工作。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母子俩不再争论，病房安静下来。
婆婆在，秦颜说话行事都有了顾忌，便安静地守在病床边和穆晨你一眼我一眼的进行着眼神交流。
李凤仙不瞎，这眉目传情的一幕她自然注意到了。她中年丧夫，又到了这个年纪，见不惯小两口你侬我侬的画面。
于是，她开口赶人：“这儿用不着那么多人守着，你回去好好招待你娘家人。”
对此，穆晨也不好拦着，岳父岳母远道而来，的确需要人招呼，便也说道：“那你回去吧，陪岳父岳母他们四处转转。”
见他们都这么说，秦颜只好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