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垣曾经去过沙罗半岛,见过威风凛凛的血驼骑兵,知道那是血驼王舒桐的精锐之师,由其母亲萨娜倾力打造。血驼族士兵骑着血红色骆驼,头上戴着宽檐皮帽,脖子上挂着一条坠着狼牙的铁链子,鼻子两侧抹着一条红色横纹,身上穿着紧身的熟牦牛皮甲,腰间挂着一把半月形的弯刀,插在皮刀鞘里。骆驼身体的一侧挂着一支执矛,另一侧则挂着弓和一壶箭,骆驼的屁股上挂着一面外套牛皮的盾牌。
毫无疑问,血驼大军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便是每一个血驼骑兵多备有一匹血红色骆驼。备用骆驼配戴一模一样的装备,还可以携带更多给养,维系骑士长途奔袭。如果遇到战时,血驼骑兵可以换乘两匹血驼,保持坐骑体力以利于作战。
鞠垣不只一次听霍铭提及,血驼大军的战斗力非比寻常,否则绝不会单挑亚夏大陆三大精锐,最终使西伯周彰命丧沙场。关于周彰与缇谧的皇位争夺之战,鞠垣并不是特别关心,只是父亲鞠望更支持周彰,他才对周彰有了更多的了解。
周彰或许不如其兄昭皇,可是治理朝政应该强于缇谧,尤其他还有一个能够继承皇位的女儿。然而,正是这个远嫁和亲的微公主,让瀚泉面临着空前的考验,面对最残酷的进攻。
周薇远嫁血驼部和亲之时,鞠垣曾在三色石祭坛下见过她。对于这个年轻女孩的决绝,鞠垣极为钦佩,也在内心为她祈祷过。令人意料不到的是,周薇在血驼部呼风唤雨,如今统一了沙罗半岛,缔造了强大的大漠国。
周薇除了修筑天狼诸城,控制敕胡草原与沙罗半岛,还与舒格配合控制金角湾,试图重启连接亚夏、尘服大陆的商道。正因如此,周薇曾派使节来到瀚泉城,劝说霍铭献城投降,襄助自己进攻叉字军。霍铭没有严辞拒绝,只是同意参与商贸通道,以便使瀚泉可以获得辎重补充。鞠垣当然非常明白,修筑长城三年时间,已经掏空了瀚泉的储备,而帝国在孤阳炙控制之下,不会再为瀚泉提供一点一滴。
霍铭死在飞箭峰的消息传来,鞠垣就隐约之间意识到,大漠国可能会发动进攻。为此,鞠垣与瀚泉诸将沟通之后,将武器分发给役夫守军,收集更多的守城武器,稳固瀚泉城的防线。果不其然,瀚泉城刚刚做好部署,大漠国精锐部队便突袭而至,悍然发动了对瀚泉的进攻。
乱石催发,野牛狂舞,羽箭如雨,喊杀震天。
整整七天的疯狂进攻,无数次的拉锯战,瀚泉城上血流成河,十余万瀚泉军民舍死忘生,总算顶住了血驼精锐。在这番瀚泉城的攻守大战中,鞠垣见识到了将士们的决绝之心,也敬佩霍铭精心训练的长朔阵。
霍铭对鞠垣说过,当年为了对抗强悍的沙驼骑兵,项闻与昭皇不断推演阵法,最终建立了长朔大阵,大败老沙驼王舒沙,将沙驼部赶回绿海之北。昭皇为了稳固瀚泉防御,专门将霍铭召入昭阳城,传授了对抗沙驼骑兵的战法,以及利用长朔结合城防,配合臂力惊人的劲弓箭手对付猛犸象兵。
当然,攻守战中最让鞠垣印象最深刻的,乃是大漠国准备的攻城器械:翻石车与攻城车。
翻石车高达八丈,几乎与瀚泉城的高度相当,石车机身长度达到十丈,宽约六丈,每个翻石车可以同时发射两枚巨石,攻击同一目标。翻石车的周边垂下几十个粗木桩,前端连接着大铁钩,钩住披着毛毡的大黑牛垂在身侧的大铁环。石车机上配有两个木栏筐,里面装着攻城用的巨石。作战时,辎重大队派出血驼骑兵,站在机车边沿的木板上,用皮鞭控制拉车黑牛,以便调整方向,攻击城池最薄弱的区域。石兜的长杆与机身中轴相连,先发的前端机杆下落时连着的短刀,便可以斩断另一侧的机杆连绳,两石连发呼啸而出,携着雷霆一般的威势,冲击着高大厚重的城墙。由于攻守匠师加长了翻石车的长度,石车的攻击距离,与亚夏大陆各国的攻城车辆相比,新型翻石车长出不少,在躲避城墙上弓箭手射击的同时,可以轻松将巨石抛入城中。
攻城车辆与翻石车一般高,却比翻石车身还长,下端的宽大木板上站着攻城的士兵,木板下方固定着十几根粗木桩,连接着圆木轮子,由四十几头黑牛在两侧拉着,以抵消没有可怕的猛犸象的拉动力。攻城车的中层站着弓箭手,靠近城墙后可以与守军对射。攻城车的顶层是一块更长更宽的大木板,被缝制在一起的熟皮革甲从攻城车上垂下来,能够完全罩住车下的战象和黑牛,涂满牛油和沙粒后,可以防住守军火攻。中层的弓箭手依托皮革战甲的箭孔,向守城士兵射箭,抛射飞矛,投掷石块;下层的攻城士兵在车辆靠近城墙后,便可以借助攻城车的登梯,攀上城墙和守城士兵近身搏斗。攻城车的前端两侧,还各自装有一根包着利尖的撞锤,在攻击城门时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鞠垣早听霍铭说过,这些攻城器械打造不易,乃是舒桐请亚夏、尘服两个大陆匠人打造,攻城威力远甚亚夏中土的攻城车。霍铭对舒桐的评价不低,认为他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首领,志向也是颇为远大的,可惜如同陶菲大帝一样暴亡。
时至今日,瀚泉城攻防战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让鞠垣的心跳变得剧烈。他清晰地记得,大漠国阵前推出四十辆翻石车,排成了长长的一列,在一名强壮的血驼将领指挥下,集中火力对瀚泉城几处城墙猛轰。巨大的石块击碎了墙壁,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散落的石块四处飞溅,击伤了许多瀚泉城守军,导致不少将士受伤。
几轮攻击之后,瀚泉城的几处墙口已经被毁,面目全非,塌陷下来的碎石块堆积在城墙下,使得原本高大的城墙上沿触手可及。几十辆攻城车在牛角号声中向前推进,血驼骑兵紧紧跟随,发动如同潮水般的攻击。守城者抛下滚木擂石,利用热油与箭矢逼退血驼,继而用长朔刺向敌人。
对抗进入到白热化的程度时,血驼骑兵终于冲上城头,与守城将士们混战在一处。鞠垣抽出长剑,身先士卒地迎击敌人,率领部下打退了一次又一次进攻,使瀚泉城下尸横无数。
从白天到黑夜,从黎明到黄昏,强硬的攻防战持续不断,让大漠国主将乌武无功而返。乌武是舒桐的谋士与大将,被天后周薇封为右贤王,成为她极其倚重的人物。
到了第八日黎明,瀚泉守军惊奇地发现,乌武率领大漠国军队退兵了。将士们高兴地欢呼雀跃,而鞠垣却隐隐之间有种预感,乌武只是悄悄退军在更远处的曹山山坳中休整。
他在等待援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