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见到麟羽与寄灵一同回到洛水畔大殿时，落樱还是心情低落到不能自已。
“出去。”麟羽吩咐，语调倒不十分阴沉。
“是。”落樱放下叠好的衣物，作了个揖退出殿外。
“你知道你对本座来说意义非凡吗？”麟羽坐上软榻，突然问寄灵。
寄灵望向他，眼中再也没了从前的怜悯，“本君知道，你想用本君真身炼化幽魔晶冲破封印。”
“你果然不知……”麟羽笑，“你以为随本座回来，找机会与本座同归于尽，便可还天下太平六界安宁了？”
寄灵微怔，心思被看穿，却片刻后扬起嘴角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麟羽笑得更肆虐：“那你可知道，本座与白昭同宗同源共用一个真身，我若魂飞魄散他定灰飞烟灭！”
虽尽力掩饰震惊，却还是被麟羽捕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突然想明白为何白昭与麟羽苦战多年却仍旧杀不了他，三百年前的厮杀白昭更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才闹得个两败俱伤的境地。
“你想要什么？”震惊过后，寄灵渐渐冷静下来。
麟羽挑眉：“想要你。”
短短三个字如同炸雷，叫寄灵气血上涌，恨不得拈几个诀拍死他，嗤笑道：“真是好笑，身份这东西果然还是要看的，白昭与我成亲是因为这个真身，现在你又为了这个真身想方设法激怒他。”
“我想要你，从来不是想激怒谁，只是想要你。”麟羽脸色一沉，方才的浅笑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一张阴霾的脸。
“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为了爱？”寄灵讽刺地看向麟羽。
这双受伤的眸看得麟羽心一紧，赶紧移开视线道：“用你一个换苍生太平，白昭不亏本。”
“他从来亏不了，”寄灵落寞垂眸，“用一个无关紧要的我，换来他无上荣耀与安稳，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麟羽满意地托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后意味深长地低喃：“他那点情算什么，本座可是等了你几万年……”
寄灵只当麟羽已疯魔说着胡话，将下巴移开不再看他。
与白昭无关的人和事她从来不感兴趣，即便白昭对她无情娶她亦是权宜之计。对他，她还是义无反顾。而她又何德何能成为可令六界生灵涂炭的存在？这个罪名太重，她负担不起。
仙界几万年，凡尘二十载，妖界一生，她爱得卑微又心累。
够了，就到这吧。
“我们可以去缥缈境，那里安静且远离是非，因你而死的生灵已经不少，放手吧。”寄灵轻声道，“或者你将我的元灵拿走，从此世间没有我，我也不必担心谁死谁活，谁的世界覆灭。”
麟羽手一顿，竟被她几句话说得心中生出期待，但也仅仅一瞬间他便回了理智：“缥缈境？你想困住我。”
缥缈境能进不能出，存于昆仑山西南一处深约三百仞的水潭底，由九头开明兽驻守。开明兽无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她当真是做好了死的打算。
“如果你我都是错误的存在，又何必在世上挣扎？”寄灵语气自嘲。
“我选第三条路。”麟羽冷声道。
抬手施个术，寄灵身子一软没了知觉。
麟羽定定看着怀中之人，无悲无喜亦无感情。
她还是那么不听话。
白昭双目紧盯回光镜，镜中的寄灵将信烧毁，一阵苦笑过后泪流满面地抬起眸，下一瞬翠清笛已在手，她就这么视死如归般消失在灵犀宫。
白昭因她绝望的抬眸心疼得双拳紧握到指节泛白。可若单单为了信中提起的红晶，她为何会这么受伤恐慌？她究竟怎么了？
“近日可有什么异常？”白昭问。
“没有。”筱筱埋了埋头。
“就，就前几日，去司命府上吃了酒，我与司命醉了两个日夜，是红晶陪她一同回来的。”星宿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却也想不出这与寄灵失踪有何关联。
白昭眉头紧蹙，再一拂袖，回光镜回到寄灵与红晶走出司命府邸那日。
……
寄灵知道了自己真身的秘密。
星宿看得美眸瞪得浑圆，一把扯住了白昭长袖，“这可怎么办！”
“她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么？”白昭苦笑，“你们都不要再插手。”
说罢收了回光镜，转身就走。
“白帝！”星宿快步跟上。
“站住！”白昭怒斥：“若三日后本尊未归，由雪啼暂管天宫一切事宜，回光镜为证。”
星宿被白昭严肃的表情吓得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所以他这是在交代后事吗？她急得不知所措又深知自己无法阻拦。
长泽……去找长泽！思及此，她水袖一拂眨眼不见。
三入幻世，每次心境都不同，但每一次都与寄灵有关。
洛水畔近在眼前，屠巫闪着寒光蓄势待发，他手托一个诀，眼看便要朝洛水畔大殿射去。
就在这时，洛水畔大殿缓缓走出一个人。这人面容倾城精致，尤其双眸，犹如一汪碧泉，干净动人。只是这双眼中没有他。
白昭蹙眉，面色因过分担忧变得苍白。
寄灵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眼中是无尽虚空。
“灵儿……”白昭轻唤。虽已看出寄灵被麟羽施了傀儡术，但还是心存侥幸望能叫醒她。
只是这一声不仅未叫醒她，反倒令她双眼突然猩红如嗜血魔兽，手上翠清笛也开始散出逼人魔气，惊悚骇人。
再一瞬，翠清笛已发出刺耳笛音，是寄灵吹响了某个不知名的曲子，致翠清笛发狂，魔气越来越重，化作一注又一注毒蟒般的洪流直冲白昭！
白昭震惊之余，又怕将她伤着，防御闪躲间墨色长衫被凌厉的光束划出不少口子。
五彩灵石是特殊存在，非正亦非邪，一旦有了五识成仙入魔皆是瞬间之事，女娲娘娘将她托付于仲若，想必是有这样的担心。
眼下无暇思及其他，白昭伸手一个诀将寄灵困住。寄灵别扭地挣扎试图挣脱束缚，翠清笛应声掉落，躁动不安。
“呵呵……”麟羽骤然出现在寄灵身后，似乎对白昭的反应很满意，“能令白帝害怕到失态的人，也唯有寄灵了。”
“你我之间的事与她无关，为何要将她扯进来？”白昭语气隐忍，却还是能听出愤怒。
“不不不，与她大有关联才对！”麟羽邪魅一笑，“她可是我苦寻万年的最后一颗灵石！”
红晶是他的人。白昭顿悟，若当时提及寄灵身世时能再谨慎些，许不会泄露这么快。
“放了她，你想要什么都行。”
麟羽突然大笑：“哈哈……所谓仙者行事做派果然有趣，寄灵求我放了红晶，即便红晶是告密者。眼下你求我放了寄灵，她方才可是想置你于死地！”
“住口！”白昭周身燃着杀气，似乎隐忍到了极限，“若非你施术，她又怎会突然失控！”
“她本体自带魔气，我的术也不过是催化剂。”麟羽如同看戏，“倒是你，正派仙道要怎么处置一个魔化的仙者呢？”
白昭怒抬屠巫，剑身划过长空，划出一道一道闪电，眼看便要刺进麟羽胸口。麟羽无动于衷，嘴角笑容肆虐，轻轻一步迈到寄灵身后。白昭大惊，以迅雷之速收术，飞身将寄灵揽回近身。
“卑鄙！”白昭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麟羽仍旧笑：“我是魔，既然是魔又谈何高尚。”
白昭怒视麟羽，浑然不觉身侧寄灵异动，她猛地挣脱束缚，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短剑，毫无防备地刺进他胸口！
时间静止，白昭心疼地看着寄灵，血肆无忌惮地淌着。而寄灵，仍旧面无表情，只机械地抽出承影剑，冷漠对上他充血的眸。
承影。
也对，承影剑能将同宗同源的其中一人神灭，而另一本体却不受影响，麟羽为了杀他连承影也能寻到，这份恨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而她……若她醒来发现自己做的事，定会难过自责，他不愿她难过……
想着想着，白昭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