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非去不可呢?”薛祥冷冷一笑,语声微顿,“丁兄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无论你先前对我怎样,在下念在旧情,不为难与你,快些走吧。”
丁亥怔了一怔,沉声道:“公子爷莫不是觉得在下是危言耸听?”
薛祥冷冷道:“是又如何?”
丁亥道:“在下绝非危言耸听,若在下有加害公子爷之心,又岂会等到今日?”
薛祥正色道:“不必再说了。”言罢,搀扶着唐琳快步走开。丁亥身形一闪,像头老虎般拦在他们身前,急道:“二位若不听在下良言相劝,路上多待一刻,危险便增加一分。在下实不愿看薛公子你以身涉险,更不愿看你夫妻二人英年丧命,是以早早恭候二位。公子爷若还不肯随在下远去,那在下只得……”
薛祥怒叱道:“只得怎样?”
丁亥道:“只得强劝了!”忽然打将过来,薛祥急忙侧身闪避,然而丁亥这掌力道甚巨,瞬息间就打折薛祥身后七八步外的一间棚子上的一根柱子,整个竹棚轰然塌下,所幸无人受伤。薛祥虽堪堪避过,但还是受到掌力波及,虎躯一震,跌倒在地。
“不愧是快活王,掌力如此霸道。”薛祥爬将起来,唐琳见状,急忙扶住他,低叱说:“刚说你谨慎,这会儿又要逞英雄,你真不让我放心。”薛祥看了看唐琳,道:“夫人难道放心跟着此人离开,不管太平门之事了?”
唐琳道:“太平门的事自然要管,但眼下得先请走这个煞星。我有个主意,可以平息此事,却不知夫君愿不愿帮我?”
薛祥勉强笑道:“夫人既然有办法,那便试上一试。”
唐琳微微点头,对薛祥耳语了几句,薛祥面色微变。言罢,唐琳转身对韩世充道:“韩兄就送我们到这里吧。我们和这位丁兄的恩怨,无需牵连他人。”
韩世充愣了一愣,旋即抱拳道:“那我们就此别过。”言罢,转身离去。
丁亥道:“薛公子执迷不悟,莫怪在下的拳头不长眼睛!”
薛祥叱道:“想拦我们,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话音刚落,身形暴起,一剑刺向丁亥面门。
丁亥双手急挡,夹住薛祥剑锋,薛祥脚步不停,一路猛进,但越走越吃力,仿佛是在推一块千斤巨石。丁亥冷冷道:“薛公子只懂得用蛮力吗?这点本事可吓不退在下的。”薛祥大汗淋漓,依旧怒道:“哼,蛮力又如何?便是万般手段,我亦在所不惜!”言罢,剑势陡变,不再一味强攻,而是转为灵动飘逸,剑尖游走在丁亥周身要害,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变化莫测的轨迹,让人难以捉摸。
丁亥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也不甘示弱,内力催动至极致,双手化拳为掌,掌风呼啸,与薛祥的剑影交织在一起,竟是在这方寸之间掀起了一场风暴。两人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周围的气流因他们的激战而紊乱,卷起阵阵尘土。
唐琳在一旁观战,看得焦急万分,却也不忘寻找时机。她目光敏锐,很快就注意到丁亥攻势中的一个微妙破绽。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看来只能用那招了。”唐琳心中说完,忽然道,“夫君,快闪开!”随即口中念道:“观音有泪,泪众生苦。”丁亥正与薛祥缠斗,听唐琳口中所念之语,心中大骇。原来,这是昔年唐老太太名震江湖的神通“观音普度”发动时需念出的“八字真言”。
所谓真言,大概就是咒语,很多威力强大的武功在施展的时候都需要念动咒语,当时的人管这种类型的武功叫做“神通”。
只见唐琳说着,从袖中滑出数枚小巧如佳人泪滴的暗器,她手腕微抖,暗器便如流星般倏然射向丁亥的侧肋。这一击虽非致命,却也足以让丁亥分心。
察觉到暗器的威胁,丁亥不得不分神抵挡,薛祥把握住这电光火石之间难得的机会,剑花一挽,直取丁亥咽喉。丁亥身形暴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脸上已是一片凝重。他稳住身形,掸了掸尘土,幽幽一叹,说道:“没想到少夫人年纪轻轻,这手观音泪,竟已得贵门派老祖宗的真传。”
唐琳道:“你徒手挡下观音泪,便是中了观音泪的毒,此生不得妄动内力,否则修为尽废。这一局是我们赢了,无论你还有什么理由,都必须放我们离开。”
丁亥冷笑道:“少夫人的神通的确令人叹服,但说让在下中毒,只怕为时过早吧。”
唐琳辩解说:“不可能。姥姥说过,被观音泪所伤的人,无论功力如何,都会中毒。”
丁亥道:“那是你姥姥的观音泪。”
唐琳怔了一下,道:“观音泪还分人吗?”
丁亥仰头大笑,道:“你这小娘子,身怀神功,却不知其中妙用。你姥姥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要让观音泪真正发挥威力,需修出法身,以法身之力施展而出。适才交手,在下见你施展神通,却没有法身护持,如此施展而出的神通,不过是照猫画虎而已,在下的混元功不惧任何外力侵扰,区区几枚暗器,是伤不着我的。”
“想不到你一个老大粗,居然也知道法身。”唐琳掩面笑道,“照猫画虎,丁大哥是看不起我唐门的神通么?”丁亥面色一变,赶忙道:“不敢,不敢。”
唐琳道:“谁说本姑娘没有修出法身?若真以法身之力施展神通,你还有命活么?”说罢,辫子一甩,叉着小蛮腰,朝丁亥白了白眼。
薛祥见自己的夫人藏了一手,心下大喜,也跟着道:“对!识相的趁早给我们让开。”话音未落,深巷里就传来一连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接着,有一个女人的影子从巷角冒出。
她身材紧致,酥胸半露,脸上挂满笑容,一袭裙袍做工考究,此刻手执团扇,一步接着一步走来,媚声道:“哟……好大的口气呀!”
唐琳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她轻轻一笑,恭敬地道:“见过嫂嫂。”随即向薛祥介绍:“这是我大嫂嫂上官凤仪。”
薛祥缓了缓情绪,看着面前这位珠光宝气的绝色丽人,不禁脸红,但很快就抱拳行礼,道:“在下薛祥,是琳儿的丈夫。”
上官凤仪眼波流转,扑哧一笑,道:“你这人虎头虎脑的,好生有趣。”转头又对唐琳曼声说道,“妹妹真是嫁了个好郎君啊。”
丁亥见来的是上官凤仪,心知她是个不好惹的主,面色大变,身形霍然一转,就要飞奔离去,却听那娇柔的语声甜笑道:“快活王,这是急着要去哪里?令郎在我车上,你可舍得走?”丁亥脚步一顿,只觉得四周寂静无声,连风声都没有,心中大骇,暗道,不妙!这女人拥有可以隔绝外界的神通术,我竟不知何时已落入她的陷阱!当下垂头丧气,转过身来。
上官凤仪充满笑意地向丁亥勾了勾手,丁亥就像中了魔一般缓缓走过去。上官凤仪的眼睛不大,两条眉毛如同新月,但她那满是笑意的眼波,却有着一种勾魂荡魄的媚人之力,比起唐琳,她更像一个成熟的女人。
薛祥虽为人夫,纵是心如铁石,被上官凤仪眼波一扫,心里也止不住怦怦乱跳,他只得转过目光,不去看他。上官凤仪上下打量着薛祥,娇声道:“听说薛妹夫性情刚烈,想不到居然也怕羞。”唐琳道:“嫂嫂此言差矣。世上已没几个像你这样不怕羞的人。”上官凤仪窃笑道:“妹妹是在说自己也怕羞么?”唐琳瞪直了眼,道:“你……”她气得不知该怎么回话。
“好啦,好啦。”上官凤仪眼波一转,忽然扭动腰肢,婀娜地走到丁亥面前,摩挲着他的肩膀,笑道:“大家都在说话,你怎么不说话呀?”丁亥面如死灰,身形木立,哪里说得出来。
“我知道了,你不说话,是因为你心虚了。”上官凤仪窃笑着说,“你是怕我杀了你的大儿子,再把你伙同赵无极杀害云中子的真相抖落出来?噢,对了,薛浩然的死,跟你也有关系呢。”薛祥听到她提起自己的父亲,身子大震,拳头不禁握紧,沉住气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上官凤仪没有回答,依旧在摩挲着丁亥宽广的肩膀。
“想扮作仙女,就不要露出这副妖媚的仪态。”唐琳慢悠悠道,“别的男人也许吃这一套,但我见了觉得恶心。”上官凤仪面色微变,冷冷道:“无趣。”唐琳不理会她,对丁亥道:“事已至此,还不从速招来。”丁亥颤声道:“在下……在下……在下……在下……”他一连说了四个“在下”,好像除了“在下”这两个字之外,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