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唐歌儿便领着华锦年和一众兄弟从“阅星阁”后门出来，转过几个街角，来到一处热闹的大宅前。
大宅门前写着“芙蓉楼”几个大字，门牌下站着一溜儿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满脸嬉笑着冲往来的男人道—客观来嘛！来嘛！来耍耍嘛！
华锦年不由得心怦怦跳起来，他自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便是他多少回想进又不敢进的地方。
不过自然没人搭理他们一群小叫花子，唐歌儿打了个手势说，
“咱这身装扮走正门可进不去，只能偷偷溜进去饱个眼福。”
说着，便领着众人绕到那“芙蓉楼”的后边，老练地攀上院墙，几个孩子沿着屋檐蹑手蹑脚走到最高处，那里有座精致的小阁楼，阁楼的窗儿正向着外边。
“别说小爷没带你见世面，这里头住的便是芙蓉楼的花魁，名唤桃夭的姑娘，那可是咱京城最漂亮的女人，连皇宫里的娘娘跟她比起来都要差上几分。”
唐歌儿冲锦年小声说道，便带着其他人摸近那小阁楼窗边，悄悄捅破窗户纸，招呼众人挨个儿瞧里边的好戏。
瞧把你给得意的，说的好像这京城最漂亮的女人是你媳妇儿似的—华锦年心想着。可轮到他冲里头看时，那颗一个劲儿狂跳着的心差不多都到了他嗓子眼儿。
其实里头的女人有多漂亮他也不知道，他这个年纪，但凡有些姿色的女人略微打扮一番在他眼里便是仙女一样。单看着里头白花花的男女哼哼哈哈做着没羞没臊的事情就让他面红耳赤，身体又好似僵住了一般盯着那窗户上的窟窿冲里头看，心里直念叨着自己白长这么老大，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哥儿们，看够了没？看够该换我了呗！”
见他许久没动静，旁边一个小叫花终于急不可耐将他推到一边儿，华锦年这才回过神来，却见那带头来看好戏的唐歌儿不紧不慢，掏出他那根打狗棍，从中间一拧，竟从棍里拔出一截毛笔来，又不知从哪摸出沓纸自顾自地画了起来。
要不说京城里的叫花子都有这般品味，逛个青楼还自带画笔？
再看他纸上画的，便就是那小阁楼里的男女正做的，只见他冲里边瞄上一眼，便画上几笔，画的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现成的好戏不看，你还得画下来带回去自个儿回味不成？”
看不出来这小叫花子还挺有雅性，华锦年好奇道，
“嘿嘿，那可不，歌儿的画那可是京城一绝，咱帮中长老都惦记着他画的女人身子哩！”
一旁的小叫花起哄到，唐歌儿却停下手中笔，白了他一眼道，
“你懂屁！我画这些可不是你想的那般无聊！”
听他这一说，华锦年反倒来了兴致，见他那沓纸上花花绿绿已画了不少，看着比现实里的好戏还要精彩几分，便抢着要看他先前画的那些，却被歌儿斥道，
“别动！你看你的，我画我的！”
“这会儿倒装起正经来了，都是大老爷们儿，谁不晓得你那点儿心思……”
华锦年打着趣儿便伸手去抢，唐歌儿自然不给，拉扯间只听“哐啷”一声响，不知道蹬掉块屋檐上的瓦片，这让屋里屋外的好戏登时都止住了。
“谁？有人偷看！”
只听那阁楼里传出男女的叫声，继而整个大院里都沸腾起来，许多男男女女衣衫不整便跑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龙衣卫查抄芙蓉楼来了。
“叫你多事！”
唐歌儿狠瞪上华锦年一眼，将那笔收进打狗棍里，便带头跳下屋檐，其他人也都跟着他，慌里慌张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跑。
华锦年毕竟不似他们那般轻车熟路，没跑出几步就拉在了后头，正慌不择路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喝一声——着！
没等他反应，便感到后背一股强劲的吸力将自己给拽了过去，落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手上。
“嘿，哪来的小叫花子敢坏老子的大好春宵！”
那男人提着华锦年，任由他怎样踢打挣扎也只当是挠个痒痒，只当提了只小鸡儿，走到那芙蓉楼正中的大厅里，一把将他丢在地上，唤道，
“春姨！给你捉了个小偷儿！”
“好嘞，老娘倒要看看，哪个小贼敢在老娘地盘上生事儿！”
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女人，扭着水桶般的水蛇腰，咋呼着走到大厅正中，华锦年还没回过神来，便被那女人一个肥厚的大耳刮子招呼在脸上，
“原来是个小要饭的，赶紧滚！别脏了老娘的地儿！”
比起京城，宁安府毕竟是个小地方，但华锦年怎么着也算个小地方来的土少爷，哪里受得这样的委屈，可看他现在的模样，刚和唐歌儿打架滚得一脸灰头土脸，刚被那男人捉住事又扯破了后背上的衣服，露着后背上的双龙刺青，可不就是一副小叫花子模样。
在一众红男绿女的哄笑声中，华锦年顿时肚子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苦辣酸甜的滋味一齐涌了上来，再一瞧周围，唐歌儿那些人早不知啥时候跑没了踪影，不由得捂着火烫的脸颊就想从人群中找个缝儿钻出去，岂料刚站起身就又被那胖女人拎着脖子给揪了回来，
“小小年纪身上刺这些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是正经玩意儿！滚回来，这么走太便宜你小子了！”
那胖女人一面叉着个老腰，一面顺手夺过华锦年身上的锦虹刀和背囊，继续骂道，
“仔细瞧瞧，老娘这芙蓉楼里的一个夜壶便抵你这一身行头都不止，往后这些便在老娘这里押着，乖乖替老娘干满一年的活儿便还给你！”
华锦年满眼的惊恐中，只听得刚才捉他那男人和胖女人一来一去的对话，
“我说春姨，你叫他替你做啥？”
“我瞧这小叫花子长得细皮嫩肉，倒是叫他替老娘招呼那帮阔太太挺好。”
“嘿嘿，那兄弟替你招来个小白脸儿，今晚在你这儿过夜的钱，是不是就免了？”
“哎哟，哥，你的好，春姨记在心里头，可这过夜的钱，那是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来来来，各位客观吃好玩好，看中哪位姑娘尽管跟我春姨说～”
春姨抛给那男人一个媚眼，提着华锦年的刀和背囊便又扭着她那水桶般的水蛇腰上了楼，一路还不忘挥着个手帕到处招呼客人。
“嘿！还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那男人讨了个没趣，骂骂咧咧道，见华锦年呆楞在原地，没好气地又是一把提起他丢到后院里一堆臭衣服烂袜子里，
“看个屁，干活儿！不洗完别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