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阿爹完毕之后,谢冬霖帮我叫了一辆出租车,他说有棘手的项目马上就要出差了,暂时不能送我回家。
倏然间,我的感觉很不好,而他太过莫名其妙了,到底是去哪里出差了?还要这么着急地走吗?
他很忙,我知道,只是我还没告诉他,我怀孕了的事呢!
可是又能怎么办?他这么忙,忙得来不及听我想给他的惊喜。算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吧,说不定等他回来,再告诉他,会让他更加惊喜吧。
我看着他开车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暗想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冬霖这次出差,我心里异常的不安,甚是想念。
过去的一幕幕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他冒着大风大雨,顶着电闪雷鸣,撑着大伞,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来到我面前,仅仅是为了见我一面。
还有他死皮赖脸地赖着我,从来不管不顾我对他的刁难,那时候,我还误以为他是“小舅子”那类可恶人物,原来他仅仅是为了来渡深陷过去的我。
为了拯救我,他不惜以身试法,竟是一把火,把霸王酒吧烧了,从此断了我的夜生活,也把我从酒精消沉之海捞了起来。让我从痛苦的历史过渡过去了。
那时候,他为了能够和我共度一餐晚饭,不惜当“跟踪狂”,最后却成了我的搬运工,帮我提菜提肉,最后还得帮我洗菜洗碗,没想到堂堂一表人才的富家子弟,竟愿意和我一起品尝,普通人家的朝夕相伴,或许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模样吧。
后来我答应了和他共度余生后,他依然一如既往地深爱着我,在所有的危险面前,为我拉起屏幕,永远让我站在他身后,永远保护着我,实际上,他比我还小三岁,但他却勇敢地当起了保护我,守护我,爱护我的这份难得可贵的责任。
入住谢家后,他知道谢家潜在的危险,为了保护我,他要把我藏在他的身后,但我工作了十几年,瞬间要我停下来,躲在他的身后,未免无聊又压抑,这种日子只怕会让我跌入另一个压抑的谷底。所以我提出来要与他并肩作战,要成为他的利剑,没想到他答应了,或许爱一个人并不是禁锢她在自己的身边,而是尊重她,给她自由,又可以拼尽性命地去保护她吧,这种道理,谢冬霖比任何人都要通彻明理。而他为了我,他做到了。
遇到他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共度余生,我从来不相信姐弟恋,从生物角度看,男人本来就比女人迟熟,我从来就不想找一个比我,还要幼稚的男人过一辈子。我天生缺乏安全感,一想到年龄比我还小,我潜意识就已经不敢认可了。
可是,遇到他之后,才发现原来幼稚的竟是我自己,爱情本来就没有年龄界限,人的成熟与晚熟也不能单靠年龄来区别,还有个人的经验与阅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就是典型的一个例子。
此时此刻的我甚是想念:阿霖,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回来,我一定告诉你一个惊喜!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惊喜告诉谢冬霖,谢冬霖却为我带回了此生中无法忘怀的一个“惊喜”。
那天,是谢冬霖出差后的第二天,傍晚,我接大雁刚回到谢家。那时候,谢家坐满了人,谢贤,孙雯雯,沈小倩母女,还有我的父母。
“阿爸,阿妈,你们怎么来了?”我进门后,很惊喜,也很开心,这世间最安稳的时刻就是有父母在身边,此时此刻能够看到父母,我多日来的意难平又安静了一下。
可是,当看到父亲和母亲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便知道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由惊喜转为惊恐,看了看谢冬霖,又望了望其他人,没想到,他们看向我的神情那么复杂。
“阿爸阿妈是来接你回家的。”母亲说,她竟忍不住地流下了,我难以置信的泪水。
“回家?现在?为什么?”我不解,又看了看谢冬霖,他不言不语,目光避开我,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我很是心痛,可是他不言不语,我很是郁闷。
我看向孙雯雯,期待可以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可是她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复杂,当初说想抱团取暖的她,向我倘开了心扉,可是时隔那么久,谢贤回来了,她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谁能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很心急,可是似乎没人能够回复我,除了那一层层复杂的目光以外,在没有任何言语。
突然,沈小倩的声音响起:“我来说吧。”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当这个说客,可是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准是没好事。
她说:“那天,你和阿爹一起出门,借名去那小妞的学校,实质上是打算把阿爹推至后山,然后把阿爹从大众广场的楼梯上推下去,把阿爹摔得重伤,最终无法救治,最终导致阿爹失去了生命。”
“什么意思啊?你说的这是什么?”我无法相信眼前的沈小倩说的这一番话。
“是你把阿公害死的,是你害死他的。”沈诗玥果然和沈小倩是母女,一唱一和,便把我推至深渊。
“我没有,我是和阿爹一起出门了,但我是去找大雁了,我去见她的班主任了,还有她的同学,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我没有时间去陷害阿爹,没有时间把阿爹推到后山。”
“谁相信你说的,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想狡辩。”沈小倩说。
“什么人证物证?哪里来的人证物证?”我心疼地望着谢冬霖,我始终不敢相信他竟然相信沈小倩说的是真的,亏得我这么想念他。
“叫他们来吧。”这时,谢冬霖开口了,可是,他们是谁?原来他不是为我说话的。
这时,谢冬霖口中的他们来了,是大雁的班主任,还有大雁的那位同学,还有同学的父母。
他们来了,来指证我当时不在办公室,来污蔑我是陷害阿爹的凶手。
“哈哈......”我站起来笑了,这时,我父母赶紧起来扶着我,在一旁的大雁已经无力吐槽,凶狠狠地盯着她的同学,而她的同学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也没想到,当日还能欢快畅聊的人,今日竟然能够指证我是凶手。亏得我还认为他们简单,希望世间的人都能够像他们一样,简简单单地生活。原来不过是披着羊皮的虚假东西罢了。
我又问在座的众人:“我是凶手,那么我的动机呢?阿爹待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为什么要杀他?你自己心里清楚。”沈诗玥与我针锋相对。
“你是因为当初怀孕了,阿爸心里欢喜,然后把继承权给你,但后来你流产了,阿爸又把继承权收回来了,所以你怀恨在心,动了杀心,所以你把阿爸推至后山,你把阿爸推下大众广场。是你杀了阿爸,是你杀了他,你是凶手,你就是凶手。”沈小倩指着我越说越激动,一副恨不得把我吃的感觉。
“你不要血口喷人。”大雁实在看不过了,挡在我的面前,对着沈小倩说:“当时,阿祖不见的时候,我就在菲儿大姨身边,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犯法。”
“你和她就是一起的,你肯定是帮凶。”沈诗玥也怼回大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着谢冬霖说,此时此刻的我已经看不懂他了。
“继承权?继承权有这么重要吗?谁稀罕这些东西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谁稀罕了?你以为我是他吗?”我发疯了一样指着谢贤问众人。
这时,我提到谢贤时,本来一直鸦雀无声的他,终于哼了一声,我知道,他这是对我的不满。他生气地说:“真是不知好歹。”
坐在他身边地的孙雯雯,赶紧为他拍了拍背,示意他不要生气了,谢贤瞥了我一眼,有点发怒地说:“我就说不能放过她,是你说看在你们之前的爱情份上放她一马,看吧,看吧,这都是什么态度了?”
谢贤对着谢冬霖说,而谢冬霖神情凝重,不言不语,到底什么意思,让人捉摸不透。
接着沈小倩附和地说:“就是,不能放过她,不能让阿爹白死,现在的爱情算什么?亲情都没了,还谈什么爱情。”
看着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心之徒,我憎恨地说:“怎么了?要报警抓我吗?有钱了不起啊?那来啊,抓我啊。”我从来就不怕过,之前把“小舅子”送进了监狱,我就相信这世道始终是邪不压正,我清者自清,我怕什么?
“今日你对我的诽谤,他日就是你的死期,大不了,玉石俱焚,我从来就不怕过。”我伤心地看着谢冬霖说,泪水终于不听话地流出来了,而我始终不理解他的意思,他明明就是我心爱的人,怎么去出差回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让我更加费解的是我父亲对我的不理解,他竟然也愤怒地吆喝我:“够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咱们没背景,没钱,没权,他们能够放你一马,你还不知感恩,你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
“什么?阿爸,你竟......”我实在不敢相信,从小那么呵护我的父亲,在这些污蔑我的人面前,竟然也是在责怪我。我哪里错了?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更加没有害过阿爹,天地可鉴。
“阿妈,该不会连你都不相信我吧。”我看到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也忍不住想要得知自己的母亲,是否与父亲也是一样的态度。
我看着母亲,期待她的态度,接着她说:“菲儿,我相信你,不管此事是不是你,在我心里,你从来就是你,不曾变过,菲儿,我相信你,但我们再也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好吗?我们回家,好吗?”
“阿妈,可是,我怎么能够不为自己证明清白呢?”
突然,沈诗玥不知为何厌恶地赶紧把话抢过来说,好像她不说,我就会有能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反之,就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似的,她十分讨厌地说:“你本来就浊,何须证清白?不让警察抓你,你应该感恩戴德地夹着尾巴走人了,还想证什么清白?”
其实别人对我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在遇到谢冬霖之前,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嫁入谢家,也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继承权。遇到谢冬霖之后,是他给了我希望,是他带领我来到这种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但我也认了,我也愿意和他并肩作战,我甚至可以为他付出自己的性命。
我至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谢冬霖,是他。
当初,是他对我紧追不舍,是他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回来,仅仅是为了把我从过去的深渊里捞起来,我承认,他成功了,他做到了,他把我捞起来了,他给了我希望,自此我甚至可以为他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是,现在的状况到底算什么?他是什么意思?他竟然让“证人”来指认我的“罪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面向谢冬霖,眼睛直瞪着他,但他神色仓皇,似有难言之隐。但在此时此刻的我看来,他这位富家子弟,高高在上,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太自欺欺人了吧。
但我还是希望可以从他的口中告诉我:他不是那种人,他仍然是以前那个对我百依百顺,处处为我着想的,深深爱着我的人。
于是,我问谢冬霖:“是不是你也觉得阿爹是我害死的?”
“还跟她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紧让她走吧。”沈小倩突然凶巴巴地说。
“你走吧。”谢冬霖叹了口气说,
“我真是白爱你一场。”我伤心难过,泪水再次落下。
“我至始至终都爱着你。”谢冬霖突然深情表露,两眼发光,可是依然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不明所以。突然,他又说:“但阿爹是我的亲人,你.......唉,算了,看在这份感情上,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走吧。”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我没想到他竟然还说得出口爱着我这样的话?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谈何爱?
“是看在阿霖对你的这份感情上,我们才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还好意思‘可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报警,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沈小倩再次凶狠地望着我说。
“走吧,走吧。”我的父亲想拉着我离开。
可是,我仍然固执看着谢冬霖,说:“你至始至终都爱着我?那你今天不爱我了吗?爱我,舍得让我流泪,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吗?这就是你的爱?你当初把我从过去的深渊里捞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人,有心,也会痛的。你有没有想过,自始至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感情?”
“菲儿......”本来坐着的谢冬霖突然站起来,看着我,他想表达什么?但又忍住了,而且孙雯雯也马上跟着他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暗示他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反而在说:“感情的事岂能当饭吃?何况阿霖哥对阿爹的这份感情并不比你少,是阿爹一手把他养大的,也是阿爹把他送到国外受到良好的教育,阿爹对他的恩情,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孙雯雯说的倒是事实,阿爹对他的恩情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但我的确没有伤害过阿爹。我依然不明所以,看着孙雯雯,这位曾经想抱团取暖,想和我一起携手同行的棋子,如今又让我看到了以前的她,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她。
没想到,才会没多久,连她也要变回曾经的她了,我真想问问她,还记得康斌是怎样死的吗?还记得夏琪是怎样死的吗?
但我最终也没说出口,而是非常伤心地对她说:“我对你真失望!”
又对谢冬霖说:“感情不是物质,不能当饭吃,但它是一剂良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是我的希望,是我的命,现在你却要把我的希望,我的命收回,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菲儿......”谢冬霖握紧拳头,欲言又止,似乎想来到我的身边,但被站在一旁的孙雯雯紧紧拉着,她对我的父母说:“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家?”
父亲母亲见状,马上想扶着我离开,但我仍然不为所动,说:“既然你看在这份感情上,不追究我的责任,那么我也看在这份感情上,不告你诽谤了。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无须再见!”
说完后,我转身准备离开,若不是靠着父亲母亲搀扶着,我估计自己可能走不出这个家。心痛到加速跳跃,咚咚,心马上就要跳出来的感觉,头脑发晕,四肢无力。
我一直想着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他这次出一趟差,竟是给我带回来了这么大的震撼,而我的惊喜,终究没能说出口。
原来自从阿爹失踪的那一刻起,我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冥冥之中要发生什么事情,直至今日,我幡然醒悟,原来是我要被抛弃了。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抛弃”更让人不安了。我一直信奉的爱情,最后却要伤我伤得那么重。
走吧,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想。
“等一下。”大雁突然叫道,我转身看着她,心想:难道你不向跟我走吗?你要留下吗?
接着见她小小的身影,搬来一直高凳,放在谢冬霖面前,我不懂,众人也不懂,她二话不说,爬到高凳上,又从高凳上站了起来,这样的她还只是到谢冬霖的肩膀上,但这对于大雁来说,似乎已经足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扬起手来,“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谢冬霖的脸色,她愤怒地说:“这一巴掌是我替我亲娘打的你,他千里迢迢把你找回来,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连菲儿大姨都保护不了。还要伤她这么深。”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谢冬霖的脸上,她又说:“这一巴掌是我替菲儿大姨打的,你不应该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接着“啪”第三巴掌打在谢冬霖的脸上,她说:“这一把巴掌是我自己要打的你,当初你让我帮你追菲儿大姨,现在追到了,你却要放弃了,我真是后悔,我不应该帮你。”
全程三巴掌,掌掌深入人心,可是,谢冬霖没有反对大雁对他的责骂,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其他的人也看着,没有阻止,其实想阻止也难,大雁动作太快了,而且没有人知道她下一刻要怎么做?
不管怎样,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我们走吧。”我有气无力地开口。
入住谢家还未满三年,我经历了无数的生离死别,希望自此以后,能够平平安安,不再出现这些让人心碎的惊喜了。
可是,没过多久,我因为被赶出谢家的此事,再次成为吴州市的头条新闻,并且大街小巷的各类报纸等都有报道,我不知到底何德何能了,总能够成为头条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