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龙吟,天地变色,乌云翻滚,大雪将至。
一声虎啸从萧山方向传来,使周薇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调整了自己的站姿,用手轻轻掠了掠了头发,面露微笑地看着瀚泉方向,仿佛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战火,还有手拿长剑奔驰而来的泰平。
如果一个人的梦境代表某种预言,那么握着长剑刺入我心的泰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漠国最终将失去天下之鹿?还是我对至高无上的权力追逐将如水中之月?难道泰平将成为最后的赢家?
每当想起墨国大良泰平,周薇就有一种又羞又怒的情绪。羞的是,她常常没来由地想到泰平,想到他桀骜不驯中的平和与淡定,想到他那从容不迫的神情与眼神;怒的是,周薇多次在梦里与泰平相遇,几乎没有一次是和睦完美的结局,不是泰平用剑刺中自己,就是泰平将自己推下悬崖。
周薇曾经婉转地询问过安臾,希望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结果这位慧僧默然不语,似乎不愿回答她的问题,而眼神却流露出一股忧郁之色。这让周薇觉得不解与困惑,也让她更加留意泰平的动向。
自从泰平离开敕胡草原,他便率领墨国精锐挥师南下,平定了西南诸国与蛮戎王国,又东出樟岭进入铜古境内。如果泰平一意孤行,率领大军进攻王都铜城,再向东挺进与金亭王师决战,相信铜古不用多久便将并入墨国。令人颇为意外的是,墨白连连派人发出信鸽,要求泰平原地不动,伺机统兵北上进攻银夏帝国。
尽管没有极其准确的消息,但是敏感的周薇意识到,墨白与泰平失和的传闻不是假的,而且两个人可能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假如墨白要除掉大良泰平,那我是否可以借机收留泰平,让他为大漠国建功立业呢?如今形势微妙的大漠国,或许真需要一位如泰平一样的大良。
自从宝格草场发生变故之后,周薇与沙罗半岛贵族达成默契,一起压制敕胡草原的贵族,已经使不少敕胡部落不满,两大族群之间有剑拔弩张之势。更让周薇闹心的是,个别牧区发生械斗,敕胡人与半岛游牧族人大打出手,让周薇不胜其扰。每当周薇有心安抚敕胡人,血驼部与沙驼部贵族就联起手来,对她的做法横加阻拦,言语中似乎颇有所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薇对除掉布吉有些后悔,至少当时可以不引发大规模流血,先保住敕胡人的脸面。然而,任何发生过的事都覆水难收,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周薇只好硬着头发往前走。正因如此,周薇为缓和两大游牧族群矛盾,或者说转移这种矛盾,决定发动对瀚泉城的进攻。
周薇非常清楚,瀚泉如果由霍铭镇守,大漠国将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无法攻陷瀚泉,令亚夏中土各国耻笑。与此同时,猛犸王与猛犸象团没有返回草原,自己缺少强大的攻城力量,所以只好选择旁门左道。恰在那时,乌武向周薇提及,他与筑城犯人中的头目计密有联系,得知瀚泉储备枯竭,眼下正是进攻瀚泉的大好时机。
为此,周薇派乌武为统兵主将,秘密调遣大漠国精锐东进,并派人同计密暗中联络。计密提到霍铭将去寻龙峰看望儿子,一定会走曹山之中的小路,乃是最佳的伏击路线。事实果然如乌武预料,霍铭尚未站在飞箭峰峰顶,他就被计密的手下与血驼骑士突袭,身中数箭而亡于当场。
其实,周薇对霍铭是颇为敬重的,也知道他深受父亲的器重,更是银夏帝国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是对于志在逐鹿天下的周薇来说,不肯臣服于易教孤阳炙的霍铭,定然不会归顺于统治大漠国的自己,所以这位名将必须死。
不过,令周薇意想不到的是,霍铭之死没有令瀚泉城破,另一个御城之将出现了,他的名字叫做鞠垣。鞠垣乃是帝国名门望族之后,其姐嫁给昭阳十三爵之一的扶垚,自己则是军部八大总兵之一。修筑帝国长城之时,鞠垣主动请缨北上,率领本部一万精锐,护卫筑城十余万役夫到了瀚泉。
三年时间里,鞠垣一直兢兢业业,与霍铭配合相得益彰,使瀚泉城防更加稳固。乌武以为鞠垣守城不及霍铭,率领大军挥师突袭,结果被鞠垣打得大败而归,损失了数千精锐。乌武自然心有不甘,调动攻城车辆进攻,始终没有突破瀚泉防守。眼见强攻不行,乌武派人劝降鞠垣,暗中则与计密取得联系,由他在瀚泉城内进行破坏,并设法除掉鞠垣。
结果,计密的谋划被鞠垣知晓,他与同谋者尽数被杀,头颅被悬挂在瀚泉城外,以示其誓死卫城的决心。与此同时,石扉常常派兵驰援,搔扰大漠国的驻军营地,令乌武进退两难,被迫后撤曹山山坳。无奈之下,周薇只好率军亲征,并带来尘服大陆巨弩机,打算毕其功于一役。
“乌武将军,如今大漠国的军队气势如何?”周薇转过脸看着乌武,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
“启禀天后,尽管瀚泉攻城战艰苦异常,我军将士却士气高昂,完全没有失落的情绪。”乌武身体不算强壮,长着一张发黄的脸庞与薄薄的嘴唇,两只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
“也许这是血驼王在天之灵的保佑吧!”
“天后吉人天相,又有梵子与梵教加持,必将攻破瀚泉与殷岩,实现大漠国一统天下的宏愿,完成血驼王的遗志。”
“但愿如此吧!对了,阿卜依带来的巨弩机是否已经组装完毕?大漠国的将士学会如何使用了吧!”
“启禀天后,阿卜依对于巨弩机极为重视,专门派人传授使用之妙,厥喜手下已经完全掌握应用之法。”
“那就好。阿卜依将军,无论金角湾局势多么复杂,我想都会得到圆满的解决,眼下对于大漠国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收复瀚泉,希望你能够全力襄助于我。”周薇转过脸看着阿卜依,眼神里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天后放心,阿卜依一定不辱使命。我来见天后的路上,看到绿海变化特别大,受北方天降陨石影响很大啊!”
“嗯,绿海之滨如今的变化太大了!”周薇有些惋惜地说道。
“是啊!我曾听亚夏大陆学士说过,绿海是一片极其神秘的海域,乃是源起于绵延数千里的天域雪山,将沙罗半岛与亚夏大陆隔开。”阿卜依说道。
“没错!绿海曾经东西长达两三千里,南北亦有数百里之遥,曾经是不可逾越的天垫,如今则完全不同了。”方钊接口道。
“方钊将军说得正是。我此行沿着绿海北岸缓行,看到绿海北方八百里漠海沙狂风大,使得不少退海之地亦如沙海。更让我觉得可怕的是,绿海之畔搁浅了不少鲸与鲨,徒留硕大的骨架在泥潭之中。”
“这是对海的不舍啊!”安臾言语中满是叹息之意,丘上众人也不由得神情黯然。
“绿海与尘海完全失去沟通了吗?”周薇转身又看向乌牙。乌牙是乌武的义子,负责大漠国的狼牙堂,专门刺探亚夏大陆各地消息。
“启禀天后,之前血驼精锐挥师西进,直抵绿海之滨的胡杨湾,配合哈妮城主打击沙驼王,绿海就与尘海彻底隔断了。”
“也就是说,亚夏与尘服、极摩两个大陆连接,唯有金角湾一途而已?”
“那倒不是。狼牙堂收到消息,雪驼山北方亦有异常,出现了一道可直通极北的峡谷,能够与极摩大陆相望于很窄的海峡。”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曾经神秘莫测的极摩大陆,如今竟与亚夏大陆近在咫尺,实在是无法想象。”毛易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毛易的头总是微微地晃动,好像一只飞蛾欲出的将生变化的蛹。
“极摩大王田垦有何动作?”
“狼牙堂派人潜入极摩王国,了解到田垦正在狮城训练军队,如今兵力已经超过两万。除此之外,大月国调派了一支水师,屯驻在冰狮湾海域,与极摩水师一起合练,大有争夺金角湾之势,强夺金角海峡的控制权。”
“田垦这个人谨慎小心,行事又果断老辣,天后可不得不防。”乌武用眼神暗示周薇,生怕提及腾格小镇。
“据说,田垦正在极摩大陆南岸险要之地筑城,试图控制亚夏大陆北方海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启禀天后,极摩大陆气候极寒,筑城只能在夏、秋两季进行,如今春节刚刚过去,想来田垦也不会强行征调役夫修筑。”
“提到筑城,沙罗半岛的几座新城修筑如何?”
“安湖西畔的伊拉玛进展较慢,吉斯特将军正在与安雀部沟通,希望该部襄助血驼部筑城;七里图山与绿海之间的尼雅城进展最快,克孜女城主颇为用心督造,其规模更胜之前所定;喀石城的筑城者喀什尽心尽力,正在喀川铺设沙路,为新城修筑进展保驾护航。”
“伊拉玛与喀石极为重要,将是沙罗半岛抵御北方外族的屏障,务必请吉斯特与喀什重视。”
“乌武会全力加以督促的。对了,乌武还有一事想回禀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