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袅袅,歌声清妙,夜莺啁鸣,明月浩渺。
“清月浩荡车马隆,盛世欢歌,乱时亦歌,左右不过小别离;飞燕青鸟不回眸,三分相思,两分挂念,半缕沉香意未尽。”和着清丽如风的琴瑟,一个美妙至极的声音响起,将那短歌唱得悲悲切切,使闻者无不心生叹息之音,赞叹歌者的唱功了得。
泰平抬头向高台望去,看到红罗绿袖如同彩云,在月光与红烛的照耀下,于夜色之中分外明艳,更加衬托出那歌妓的妙音。片刻之间,大梨园高台上人影幢幢,足足站了两百多人,除了红粉乐妓之外,多数是身穿华美锦服的贵族。高台之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观者,不时地击节叫好,口中不断地喊着一个名字“琬琰”。
“如果我没有记错,子琴姑娘说琬琰姑娘极为不俗,乃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奇女子。”
“大良说得没错。柯藏遥想吴贤兄与子琴姑娘来到京师,转眼已经过去一年多了,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啊!”
“大良可能有所不知,刚才高台上的歌者名叫琬琰,乃是如今陪都京师的花魁,其美貌不可与人言,与昭阳花菱儿不分伯仲。这首短歌更是了得,乃是谟年先生的新作。”秦昭向泰平解释道。
“远山学士说,谟年先生出生在阖门山下半亩湖畔的半亩镇吧!”
“嗯。谟年与石远山是故旧知交,我还曾在其老家通江南岸问渠镇小住多日。”
“谟年兄的哥哥李长鸿乃是著名白子,泰平一直无缘得见,心中颇为遗憾呢!”泰平说的是真心话,李长鸿与江山相识,深得这位退隐大士赞许。
“吾兄李长鸿的确贤名远播,如今退隐到摩山大摩峰,与星辰剑派掌门方塘切磋剑艺。”
“那真是太可惜了。”
“泰平大良,长鸿兄的确名声远扬,但是若论如今京师的贤者名士,非谟年兄莫属呢!为了让京师延续繁华富庶,成为亚夏文明的重要源起,谟年兄已向孟禹布政使建议,率先在京师新增三个节日,丰富流传千年的农耕文明。”
“哦,泰平倒是愿闻其详。”
“七子之教唯一的著作《本元》已有记载,春节乃是天官赐福日之始,可一直延续到节后的第十五日,故而我建议将那第十五日定为‘上元节’。”
“据冷樵所知,廊中地区古有庆元节,应该与先生所思相差无几吧!”
“春节之后的第十五日?那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的确有举家团圆的美好寓意,列为上元节倒是妙极。”
“大良所言与谟年同感。春节毕竟过于短暂,难以延续家人相聚之情,有了上元节就可令亲情维系更甚。同时,我觉得上元节与春节要有所区别,以吃元宵、赏花灯与猜灯谜作为民间习俗加以推广。”
“如此一来,亚夏文明将更加丰富多彩!”泰平不由得赞叹道。
“秋节过后,亚夏大陆将进入地官赦罪日,谟年建议孟禹布政使设立中元节,依照上元节一样,列在秋节后的第十五日,以此普渡孤魂野鬼。”
“据泰平所知,在南方火龙川一带,鬼族与不少火族设有‘鬼节’,其日子大体与谟年先生所言相符。”
“泰大良果然见闻广博,谟年正是借鉴鬼族之法,才将中元节定在秋节之后。中元节这一天,亚夏族百姓要带上祭品,到坟上去祭奠祖先,祈求先辈保佑平安多福。”
“如果泰平没有猜错,下元节应为水官解厄日吧!”
“正是。下元节设在冬节后的第十五日,乃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月亮节,过去在廊中地区亦有古法贺之,谟年乃是借鉴而来,为的是完成亚夏族人一年中最重大的祭祖活动。”
“上元祭天官,中元祭地官,下元祭水官,墨国各地若推广先生之法,兴建奉祀三官大帝的庙宇,一定更会与亚夏族心系一脉。”
“谟年当然希望墨国能够如此啊!”正当几个人交谈之际,一个小仆人从不远处挤过来,走到柯藏的面前。
“启禀柯学士,孟布政使从昭阳回来了。”
“泰平大良与各位,入夜深重,露水将浓,咱们不如先行回府,待明日再来闲逛吧!”柯藏向泰平建议道。
“好。”
泰平一边回答,一边抬头望向夜空,看到一抹流云如同人形,突然消失不见了。他之所以来到京师,乃是因为墨白命令王师暂住朔湖,请泰平先返回墨国。归途之中,泰平遇到石远山学士,才知道他与李谟年、柯藏见过面,代表孟禹邀请泰平会面。
原来,孟禹作为京师布政使,决意中立自保疆域,避免卷入银夏帝国混战之中,以免使陪都百姓身陷战火。孟禹希望得到泰平支持,再与大漠国天后周薇使者面谈,以便使京师永保中立之势。
如果京师能够保持中立,不倒向易教与叉字军一方,至少对于争霸天下的墨国来说,就少了一座难以强攻的大城,为此泰平欣然奔赴陪都。除了与孟禹见面,泰平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了解京师各封城的态度。
大梨园的正南方有一座梨花台,正是京师梨园乐师、乐工练功所在,其状如一朵开放的梨花,建筑风格颇为精巧漂亮。梨花台正对着烁古大街,街对面有一个建筑名叫沉香苑,正是端木氏家的产业,眼下由端木青云之后端木云飞执掌。
未曾来到京师之前,泰平已经听秦昭说过,端木云飞求索于灰峰,乃是著名的华耀灰子高徒,与墨国重臣宋奇师承一门。不过,端木云飞打理产业不及先祖端木青云,其贤名更是远远不及。端木云飞为人过于迂腐木讷,鲜少与外人接触,常在沉香苑内痴迷于炼丹补气,以隐教之士自居。
银夏帝国称霸亚夏大陆之后,黄榭在定皇扶持下继位,成为后世口中的谏皇。黄榭作为鹰族贵族后裔,治国理政平平,对隐教却格外倾心,更是推崇老罕的道念合一之法。为此,黄榭在帝都松湖打造问松庐,每日都要在庐内焚香求道,以至于荒废了政务,最终被佟纲所取代。
正是在谏皇的大力推动下,隐教隐宫、道庐与道观大兴其道,在银夏帝国广建开来,成为帝国一道别样风景。庄帝执政之时,帝国的隐宫、道庐多达百座,尤其以勤江两岸最为盛行。为了彰显自己隐者之风,端木云飞在京师磐石路修建磐石观,请来不少道友修道,还尊当代大隐周默为磐石观主。
周默是廊中坎国逸飞镇人,家族不是羊角湖的大乡绅,却是坎国颇有名气的商人。据说,周默出生之时,离山逸飞峰云霞满天,万千鸟雀纵飞天穹,齐聚于周家宅院上空。成年之后,周默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名士,其学识渊博不亚于老学士。
周默对老罕颇为推崇,曾经远赴老罕家乡,在老天峰苦修数月之久,对于归隐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后来,周默隐居到莽荡山的无默峰,与乔松、蓝石公并称世间三大贤隐。再到后来,周默又住到了天问山的天问谷。泰平与墨白前往西北之时,曾与周默切磋剑术,讨论天道之法。
烁古大街两侧栽种着银杏与槐树,虽然未有淡雅飘香之清韵,却有枯枝喑哑的苍桑感,如同立于夜色之中的古代先贤,正在注视泰平一行。梨花台下有孟府仆从等候,牵着众人的坐骑,还有两名游士堂的骑士。
众人翻身上马,奔向孟府。江逾白、冷樵与秦昭陪着泰平,默默地跟随在左右,偶尔抬头仰望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