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最近的李秋下意识后撤步，意识到脚下传来的触感是柔软的时刻意识已然先一步宕机空白，唯有身体本能的求生意识压制着躯壳的颤抖。
海腥味从李秋耳后顺风而来，余光还能看见无面人鱼那张尺寸夸张的嘴的青灰色的下嘴唇，其如锯刃一般的牙齿上挂着丝丝缕缕不明来处的肉丝——无面人鱼的呼吸声像深海下不太真切的鲸鱼叫声一样，起伏、幽怨异常……一只无面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生锈的脚手架上倒挂下来，正好垂在李秋后脑勺半米的位置。
怪物的手指连接处的蹼被李秋刚刚后撤步踩住了，可它却像没有痛感一样的不为所动，甚至微微腐烂的表层皮肤因为外力的拉扯开始变形。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大家的注意力都着力于先击杀看似最危险的巨型无面人鱼，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家伙正不知不觉的聚拢而来。
“因为血腥味。”周奕笙低声提醒队友们。
杨晓扬轻轻用手肘顿了顿身前的方观棋，“老五，走，别定在这，硝烟反应还是有点味道的。”
“只能尽量不动手就不动手了。”温柔愤愤地叹了口气，跟着挪动的队伍向前。
忽然，走在最前头的方观棋感觉脚踝处一凉，甚至还没来得及低头查看就瞬间被一股拉力拉到——刚刚被众人击杀的巨型无面人鱼倒挂的手毫无征兆的把方观棋拖行出去半米！
“该死！”距离最近的杨晓扬下意识拽住方观棋的腰带，也被怪物巨大的力道带倒，“二姐！”
话音未落，本在队末的陈笑已然一个小助跑上前，一把踩住巨型无面人鱼的小臂，用劲一拧，只闻清脆的骨碎声。
从渔村小屋的窗口倒影可见一抹黑影近身，陈笑眼神一凛，蓄力将近身的另一只无面人鱼回身踢出去，鞋底钝痛在怪物胸膛的声音像一声沉闷的呜咽。那怪物眼瞎耳盲的情况下被陈笑一脚踢出去，撞破一间小渔屋跌进去，没了声响。
动作利索地解决麻烦之后，陈笑顺带一手一个把杨晓扬和方观棋从地上拽了起来。
“不愧是二姐，太帅……欸欸欸二姐你别踢我屁股啊。”杨晓扬俏皮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己左半边的裤子上多了一个黑黢黢的鞋印，力道正正好。
好在，气氛也算活络一点。
温柔目光上下仔仔细细把方观棋检查了一遍，心里也松下一口气来。
不远处的李秋看着这几个家伙在这个境地还耍的起宝来，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小心点，观棋，还能行动吗？”
闻言，方观棋才抬起头来，脸色有些白，但还是抹了把脸的污渍，点了点头——这一抹倒是把一张白皙的面容糊的像小花猫，额前碎发下的一对琥珀色的瞳仁透着少年独有的固执。
刚刚怪物一抓力道不轻，方观棋走路明显有些吃力，一高一低有些跛，但是为了不耽误队伍行进的进度，他还是抿着唇坚持了几步路——身后的人很快发现了方观棋的不对劲，杨晓样二话没说一步上前，先是扯了扯方观棋的衣服，蹲下身示意他。
多年的默契让方观棋也没多犹豫，老实歇了逞强的心思让杨晓扬背了起来，只不过还是轻轻用脑袋靠着杨晓扬后颈，别扭的表达感谢。
“三哥，你腾不出手来，我来开路吧。”温柔率先考虑到这一点，开口道。
“要不还是我来吧。”周奕笙慢了一拍才开口，“咱几个男孩子还让两个女孩开路，怪不好意思的。”
周奕笙刚开口就被陈笑冷冷地扫了一眼。
“歇歇你的绅士精神哈，各司其职。”温柔调侃的指了指脑袋，“你还是适合做027最出色的狗头军师。”
“温柔你！”周奕笙笑骂了一句，也认了确实战力上技不如人还逞强的面子工程。
调整队伍顺序的功夫，李秋已然开路找到了出口，一路上也留下了安全的路线落脚点记号，只等队员们沿路上前。
等待的时间里，李秋留神关注着这个规模不大的小渔村内缓慢挪动的无面人鱼——从刚刚见到巨型无面人鱼时查觉的疑惑也渐渐有了答案。
按照这么多年的作战经验，无面人鱼算不上特别有攻击力的怪物——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家伙看不着也听不见，纵然力气大牙齿锋利，但只要有意避让，其移动速度也不会特别夸张，也不是会主动上前攻击的变异体。
只要不是在水下环境遇到这家伙都算是不必过于恐慌的。
但是刚刚那只无面人鱼分明都没了脑袋，却还能在方观棋开路靠近时突然偷袭，那样的力道也不像是某种残余的神经颤动。
……难道他们二次变异了？
如果真的是二次变异，那契机又是什么呢？莫非同类相食的交叉感染会促进变异生物进一步发展出更多元的特征——如果这样的 假设成立，那些危险系数本来就更高的怪物会不会满足同样的条件。
李秋只觉得这样的结论越想越胆寒，若是真的假设成立，这样的信息务必需要汇报回总部基地，通过研究发生怪物同类相食的诱因提前介入其他区域的管理。
正思考着，小队成员已经在出口处汇合。
“队长，刚刚我在一个无面人鱼身上拽下来这个，你看看。”周奕笙摊开手心，是个简陋的形如茶包的东西。
“有点像以前的人们会用来卤肉的卤料包诶。"温柔蹙眉看着周奕笙手里的东西。
“我怀疑就是那样的东西，刚刚我闻了一下，味道极其突出。”
抱臂站立在一旁的杨晓扬只觉眉心一跳，“这种东西一般人不会挂在身上吧，简直就是吸引无面人鱼来攻击自己啊……等等！”
杨晓扬猛地回头，认真检查目之所见的无面人鱼身上——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每只无面人鱼身上都悬挂着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对于不了解无面人鱼习性的普通人来说，很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以为这是一种驱赶怪物的秘方。”周奕笙说着忽然止住话头，半晌才补充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怪物幽怨的哀嚎声回荡在不大的小渔村，所有人的心都沉了沉。
杨晓扬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小木椅，把背上的方观棋放下来，蹲下身却是先检查了他脚底胶鞋的缝隙。
看着从鞋缝中取出的一粒八角碎屑，确认气味无误后，杨晓扬没忍住的长叹一口气，随即动作熟练的开始给方观棋处理脚踝处的伤。
“刚刚击杀巨型无面人鱼时恐怕是无意间打碎了他身上的这个东西……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怪物忽然聚集上来了，不是因为血腥味，而是香料味。”李秋深吸一口气，“我们现在也不能确认这样的情况是一种巧合还是有人有心为之，务必小心。”
似乎是想到什么，温柔赶忙上前把周奕笙手里的香料袋夺下来丢到一旁路边，“拿着危险。”
周奕笙才恍若如梦初醒般，也从路上捡了个干巴巴的叶子擦了擦手心，“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场面简直和以前老人所说的人吃人没有区别。”
“一想到他们也曾是人类，就觉得很难受。”温柔回头看了一眼游荡着的无面人鱼们，“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只是因为闻到熟悉的味道而被吸引，却不曾知道相互靠近的后果是互相残杀。”
周奕笙垂眸看了看神伤的温柔，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谁知道呢，也许人本都是这样的。”
“都是什么样？”
“都需要距离，太近了，也不好。”
周奕笙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认同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