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老人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阿苦半猜半听地勉强能懂他的意思。
阿苦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小姑娘,身上穿着补丁的衣服,饿得面黄饥瘦弱。
当然,聚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白胖的。
真正引起阿苦注意的,是小姑娘头上插着的那根草。
头上插草,是卖身的意思。
但阿苦看看周围的环境,也不算差,怎么就沦落到要卖孩子的地步了?
“你要买孩子吗?这女娃已经十一岁了,能干活,也能暖被窝。”
男人笑得猥琐,阿苦愣愣地看着年纪和小花差不多的女孩,忍不住皱眉。
这娃娃,看着也就八九岁,绝对不超过十岁。
而且,还有点面熟。
“这孩子,叫啥名?”
那男人见阿苦开口,以为他有兴趣,立刻谄媚地开口:“我姓方,这丫头叫二丫,要是您真想要,五十块钱,这丫头就归你。”
阿苦先是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这个时代,一块能抵得上现在好多钱。
阿苦虽然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兑换比例,但他现在察颜观色的本事一绝,只看对方脸上那副表情,就知道这男人肯定是狮子大开口。
“不要不要......”
见阿苦连连摇头,那男人不肯死心,虽然不知道阿苦是哪来的怪人,但看他身上的衣服,八成是那些城里人说得洋装,都是他们穿不起的好料子咧。
“你看看我这丫头,屁股大,肯定能儿子,你要真想要,算你便宜点,四十五块,你看怎么样。”
那半大丫头已经懂事,听他们大大咧咧地讨论这话,顿时羞臊得一张脸通红,恨不得能有个缝给自己钻进去。
那男人见她想往后躲,立刻伸手将她给拎了出来,嘴里头还骂骂咧咧。
“你个小骚蹄子,跟你那不要脸的妈一个德性,躲什么躲!”
周围的男人们笑嘻嘻的,也没一人上来为她说话,阿苦自己也是个男人,当然知道周围盯着这丫头的眼光里头藏着多少不怀好意。
甚至,还有几个年纪都能当她伯伯的男人在旁起哄。
“丫妮子,你可想好了,跟着这位走,说不定只要伺候一个男人,要真没人买人,说不定,你就要进那窑子里头,伺候好多个男人咧!”
阿苦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本不想管闲事,但终究还是心软了。
“好端端的,这丫头为啥要卖啊,她家里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非要她卖身葬亲啊!”
那男人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滚滚滚,说什么混账话,他老子我还活得好好的,再开口咒人,小心我打你!”
正闹着,突然从那边又走过来几个男人,个个穿着干净的制服,与这些村民显得格格不入。
“方尖子,你想死吗?昨天村上的告诉你没看,居然还敢把妮子给卖了?”
带头那人显然十分讨厌这个叫方尖子的男人,上来就给了他两鞭子!
那方尖子本来就没多大胆,本想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人带出去卖了,却没想到遇上了个看着光鲜,却不肯掏钱的主,耽搁了时间。
真是后悔死了。
“方尖子,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是嫌我们长官给你的钱少了?”
其中一人显然与方尖子有仇,一见他摊上事,立刻上来踩一脚!
“班头,你可不知道,这老小子昨天喝了几口黄酒,对长官可不恭敬了,骂骂咧咧,说才二十块,打发叫花子呢,还不如卖给隔壁村的老光棍,还能多得十来块。”
一听这话,方尖子顿时急了:“没有的事,班头你可别听姓胡这小子混说,他就是嫉妒,他自己生不出丫头换钱,就泼水污蔑我!”
那班头显然不想和这些刁民扯皮,直接呼啦啦给了方尖子两鞭,立刻将他整治的老老实实。
“都给我闭嘴,好你个刁滑的方尖子,将人带回去,要敢不老实,保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着自家大妮就要被拉着,方尖子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钱?”
然后又换了一鞭子!
“还敢提钱?我告诉你,就你先瞒报家里还有个闺女这罪,这二十块就当抵你的罪,滚!”
那些人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钱肯定到不了方尖子头上,肯定就被他们给吞了。
方尖子不服,但一抬眼,就看到他们别在腰间的枪,顿时不甘不愿地低了头。
那东西他可见识过威力,砰砰,两声,人就没了。
自己可不想死!
阿苦一看场面混乱,立刻隐身跑路。
但他也没跑多远,趁着没在在意,溜进了镇子。
对于阿苦的行为,小妖怪很瞧不上眼。
还以为他会做一回英雄,却没想到对方连狗熊都不愿意当。
听着袖子里头长吁短叹的小妖怪,阿苦一挥袖子,让他自己走。
小妖怪来了脾气,咿咿呀呀地哼唧着,嗞着个大牙,一瘸一拐的走了。
阿苦进了镇子才发现,这镇上其实已经没多少人了。
取而代之的,是穿着官服的兵丁。
阿苦一打听,才知道县里头来人了,听说也是个官,至于是什么官,他们也说不上来。
只知道是来办大事的。
“大事,什么大事?”
看在阿苦给的那块饼干的份上,那婶子才多说两句。
原来这地方叫山头镇,从前年起,这里头就没怎么下过雨。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撑着,但到了第三年,许多人都撑不住,逃了,只剩他们这些逃不掉的老人孩子。
但也不知怎么的,当死人当久了的官忽然之间又活了过来。
特意贴了告示,说要举行祭河神,让每户人家出一个十三岁以下的女孩子,一个女孩子给二十块补贴。
......
阿苦不知道觉得这事荒诞得很。
那些当官的好歹都是文化人,怎么比他还要迷信。
能干出这种丧天良的事情,可见也不是什么好官。
“他们也舍得?”
面对阿苦的问题,老婶子自己也是女人,但却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不值钱的小丫头,就算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虽然二十块是有点少,但总比什么都没捞着好。”
阿苦不知道她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忍了又忍,可惜了自己那块饼干。
真不如喂狗去!
“那你家闺女呢?”
阿苦本不想问,但又想知道这娘们是不是没有闺女,所以才说得这么风轻云淡。
要是换成儿子祭神,只怕她嚎得比谁都凶吧。
说起这事,那婶子一脸遗憾。
“我倒是有,不过刚出生,就让孩他爹给溺死了,早知道还能换钱,就不那么快动手了。”
“不对不对,那两丫头养到现在可得费不少粮食,可不止二十,都怪她们,生得早了!”
......
阿苦彻底无语,扭头就走。
跟这种人待一块,简直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等半夜见到小妖怪的时候,他怀里头还抱了个小小的孩子。
“哪弄来的孩子?”
阿苦先是惊讶,然后伸手一探,才发现孩子的额头滚烫,显然是发了烧。
“路边捡得,那些人嫌这孩子年纪小又生着病,怕死在自己手里,两边都不要,我就给捡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妖怪倒没生气,也许是见多了这样的事,他都麻木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会死人。"
阿苦想了想,他身上倒是带了退热贴还有退烧药,原是为小花准备的,出门的时候换错外套,药也带出来了。
好在,药还算不错,等后半夜的时候孩子的烧终于退了。
阿苦累得慌,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小妖怪也是。
两人看着再次熟睡过去的孩子,亦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送回去吧,孩子爹妈不要,送到官家去吧,又好像更加残忍。
左右都是一个死,这女娃娃的命是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