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已逝,生者悲痛。
陈福贵哭了好久好久,久到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久到我被他的情绪所染,久到我生出了自责之感。
或许他说的对,我若不来陈村,结局也许会好一些,若不是被迷了魂,他也许真能够做些什么……
久哭无泪。
泪干了,他便开始用嘶哑的嗓音咒骂我、用东西砸我以泄悲恨,抓起什么就砸什么,直到他身旁空无一物。
直到整个二楼一片狼藉。
直到……陈开心打电话来!
陈开心在电话那头痛哭出声,她只说了四个字:婶婶走了……
这一瞬间,我在陈福贵的脸上看到了死意,他笑着对电话那头的陈开心说:“开心啊,你的名字是叔叔给你起的,就是希望你这辈子都开心,婶婶走了,你可以难过,但是不可以天天难过……”
他对陈开心说了好多话,一改先前咒骂我时的疯狂,这一刻的他语气极其平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到……他何时抓起了那把夺走他母亲生命的菜刀,我都没察觉!
咚!
他的手机掉落在了地板上,同时,那把菜刀也割开了他的喉咙,血涌如注。
“别……”我急声大喊,迅速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可惜……为时已晚。
陈福贵的口中不时的往外涌着鲜血,他含糊不清的骂道:“去尼玛的……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去尼玛的长寿……”
“去尼玛的老天爷……”
三句话语,句句带血,恨意满腔,三声低吼,声声惊心,怨气滔天。
“你又何苦?”
他再也无法回答我了,因为他的命已经到了尽头,刚刚骂出的那三句话,彻底耗尽了他的生机。
一天内,两代人,三条命,死不瞑目。
看着这对母子的尸首,我只觉着悲哀,为了破解一个短命的诅咒,致使陈玹礼以尸化为代价延寿续命,更使他的子孙后代毫无选择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想活下去何错之有?
可是,如此不计代价真的值得吗?
我有些迷茫,一时之间,不知在生与死之间如何区分对错,或许生死二字本就不能以对错来衡量吧!
如果能料到这个局面,此行我一定会谨慎待之,避免这个几乎灭门的结局,可……世界上哪来的如果?
正值此际。
陈福贵的尸体中飘出了一道人形影子,是他的鬼魂,与陈奶奶不同的是,陈福贵的鬼魂竟然无比的凝实,整体呈黑灰色,脚踏地面,且……怨气滔天!
趁着他的鬼魂还处于迷茫状态,同时,也为了避免那种无形的力量再次争夺他的魂体,我当即召唤出了地狱之门,血色锁链哗哗作响,捆住了他的鬼魂,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即将被拉进无间地狱的刹那间,与先前同样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鬼魂也消失不见了!
这何止是虎口夺食啊!简直称得上是进人家门为非作歹了!
我不停的扫视着整个二楼,试图从中寻找到陈福贵消失的轨迹,可惜,除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我没察觉到任何的异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龘说过,陈村自古便没有鬼魂去阴司投胎,难道是因为陈氏族人死后,都会莫名的消失无踪?
突然!
一阵电话铃声从我口袋中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可接通后,却传来了熟悉又焦急的女声。
是巫女。
“范大人,你和雪妖在哪?”
“陈村。”
巫女无语道:“我知道你们在陈村,我是问你们具体位置在哪?”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汽车轰鸣声,我疑惑的问:“你不会正在赶来的路上吧?”
“你们去三坟山的事,我汇报给了局长,希望你理解,毕竟这是在阳间,天下太平重于一切。”
“所以呢?”我问道。
“局长说,三坟山就是颗炸弹,动不得,一旦平衡被打破,后果无法想象……所以,你们得跟我回去。”
“晚了!”我苦笑道。
顿时,巫女的声音猛的提高了八度,她脱口问道:“什么晚了?你们做什么了?”
我沉声解释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包括陈玹礼的事,听到陈奶奶一家三口皆死于非命时,巫女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她听到陈奶奶母子二人的鬼魂莫名消失无踪时,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雪妖追去了,等她回来或许就明白了……”
“你不知道?你不就是职业抓鬼的吗?”巫女毫不掩饰的鄙视说。
“打住!三坟山屹立在此多少年了?你们异事局屁都没整明白,你还好意思问我?”
巫女沉默了片刻,开口说:“这事先放一边,你们必须要随我离开。”
“你异事局,还无权向我发号施令!现在死了三个人,陈氏母子的鬼魂就在我面前被夺走,你让我对此置之不理?他们虽说是半人半尸,可一切都因短命诅咒而起,生生夺人生机命数,这等事,你让我置之不理?更何况,我命阿龘翻阅了生死簿,陈村从古至今就没有鬼魂下阴司投胎,这事你们异事局知道吗?”我有些恼怒。
巫女不说话了。
“异事局无非就是怕闹得人尽皆知,乱了阳间的平静,这我明白,可不扰平民也是我的底线,所以你放心,我会尽量不把动静闹大,其他底线之上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
“这……”巫女有些为难。
“你替我问问宁世尧,就说我范无间说的,他敢不敢玩一把?区区一个三坟山他都不敢碰,他还想盯着这颗炸弹多久?还能盯多久?是炸弹,迟早要爆开!与其等着它爆炸,不如直接排了这颗雷!”
巫女叹了一口气,说道:“范大人,你这么做很不明智啊!”
“你说阴司大帝为什么会任我在阴间肆意妄为?”
“因为你傻,因为你疯……”巫女无奈的骂道。
“不错,就因为我疯,他需要一个疯子打乱固有的一切,好重新洗牌,还万鬼一个清廉的阴司,同样的道理,异事局守了三坟山这么多年,为了维持平衡,任三坟山盘踞在此噬生夺命,你们在等什么?难道不就是在等我吗?”
巫女有些惊讶的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演讲?”
“没有。”
“我好像被你洗脑了,你等我先跟局长汇报一下。”话音一落,她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