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你冷静一点!”罗英见状连忙挂掉电话去安抚她,却在碰到她的一瞬间被她躲开了:“别碰我!”
“好,好……若素你先冷静一下,你当时也不过12岁啊,你也还是个孩子,怎么去处理好这么大的事呢?”罗英微微往后退了些,免得再刺激到她。
“姐姐?你怎么了?”林苜溪被安若素的尖叫声惊醒,立刻跑出了病房。
安若素忽然转过头,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不停地问:“你会走吗?你会离开吗?”
想抓住些什么的渴望压过了身体对于亲密接触的排斥与厌恶。
此刻安若素如断线的风筝,只乞求着能不能有一棵枝丫暂时拦住她的漂泊与空虚。
林苜溪的手有些疼,但她也顾不上了:“姐姐,我肯定不会啊,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此时医护人员也到了,趁安若素不注意为她注射了镇定剂。安若素终于睡过去。
“罗阿姨,姐姐她刚刚……”林苜溪一脸担心。
应安若素的要求,罗英并没有将安若枫以及他们俩兄妹之前的事告诉林苜溪。
“她受了些刺激。这些年她过得太苦了。”罗英心疼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安若素,拿出湿巾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痕,“这些日子多顺着她点,她希望我们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
“我知道了。”
“好了苜溪,你去睡吧。这里我守着呢。”罗英对林苜溪说。
林苜溪嘴上应着,可躺在陪护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日子安若素的经历显然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使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从前的认知。
忽然又想起了第二次见面时,安若素曾说,如果有一天保护自己的人遇到了危险,她该如何保护他们?
弱小的她,能为爱她的人做些什么?
尹铃来得很快,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她已经提着果篮来到了病房前。
平时这个时候安若素早就醒了,今天因为昨晚那一遭还浅眠着,一晚上都睡得很不安稳。
她敲了敲门,轻声喊:“苜苜。”
“妈妈,”林苜溪起身,很高兴地迎了上去,压低了声音,“你来了!”
“那姑娘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尹铃关切的话语在看到安若素的脸时戛然而止,失声尖叫了出来,“怎么是她!”
“妈妈,这里是医院,你小声一点。”林苜溪拉住她的手。
尹铃却一改平常的温婉与善解人意,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双眼通红:“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苜苜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她是莫祁的私生女你懂不懂啊!是她父母害死你小姨的啊!”
“妈妈,我……”林苜溪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姐姐和她父母不一样。而且她现在身边离不开人……”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苜苜,我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小诗!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知道她帮过你,但是苜苜,你答应妈妈,别跟她在一起,好吗?
“我会告诉莫祁她在这里,如果莫祁不管,我会给她请可靠的护工、替她交这次的医药费,我会给她用最好的药,算是全了她救你的恩情。但是苜苜,你和小柯不要再和她做朋友了,好不好……”
尹铃哭着,林苜溪也跟着哭:“可是妈妈,姐姐她不只是身体……”
放在床头柜的果篮忽然倒在了地上,两人惊愕地回过头去看床上的安若素。
不知什么时候,安若素已经醒了,眼睛里满是痛苦:“所以,你也要走吗?可是,我不是,我不是……”
然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连她也会走的。
暴风雨中相依的枫枝会被折断,温室中的雏菊也终会被主人带走。她们只是恰好相遇的流星,擦肩而过。
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不是真的。
什么都是留不住的。什么都不是永恒的。
只有孤独是真的。只有死亡是永恒的。
林苜溪尖叫起来,尹铃慌乱地不停地按着床头铃——她并没有想到安若素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更没想到安若素此时的情况比她想象得更糟。
那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十年前,尹诗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了她和莫言昔一眼,然后在那一天的晚上跳下了高楼。
那眼神充满了绝望,死寂,像是被野火烧过的原野,只余一片灰烬。她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安若素被送进了抢救室,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始终没有人告诉她们情况究竟如何。
林柯打来电话询问安若素的情况,林苜溪抽泣着:“哥,我该听你的话的,我不该让妈妈见姐姐的。我明知道姐姐现在受不了一点刺激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柯听着情况不对劲。
尹铃接过电话,哽咽着:“是我的错……我不想让你们再和她接触,可是被她听见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已经进手术室一个多小时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林柯在那头大惊失色。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满脸忧色:“病人完全没有求生意志,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
“怎么会这样……”尹铃轻轻捂住嘴,脸上有悔意与愧色。
若真知道安若素病这么重,即便不想再看到她,她也会选择更为温和的办法。
“那,那我们可以帮什么忙吗?”林苜溪眼睛通红。不到两个月,她已经是第二次如此接近一个人的死亡。
“现在最重要的是唤起病人的求生意志,你们知道病人最想做什么吗?”医生问。
“最想做什么,最想做什么……日记,姐姐说了她会把想做的事情写在日记上!”忽然一下子茅塞顿开,冲着手机喊,“哥,你快点去姐姐那里找一本日记本,里面说不定有能用的呢?”
“我们这就去。什么样的日记本,有说放在哪了吗?”林柯一边让司机调转方向一边问。
“没有……我就只知道这些……”
“好了苜苜别哭,我们会尽快找到的。”林柯想了想,靠自己找太慢了,于是把骆木梓、莫言昔、司韵还有曲舞都叫了过来一起找,顺便问问曲舞知不知道线索。
“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若素她……我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不过我想这里没有人来,她又时常要用,肯定是放在比较容易拿到的地方吧。”曲舞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现在就来,你先过去找。”
很快五人便在安若素的住处会合了。他们没钥匙,但这门不算很结实,是林柯故技重施打开的。
进来后五人便分头开始找。
“哎哎哎,快来快来,是不是这个!”曲舞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里面是几本密码笔记本。骆木梓拿了一根铁丝捣鼓了一下,锁就开了。
几人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冒犯了”,便一人拿一本打开看了。
“哥哥……”曲舞狐疑地看了一眼莫言昔。
“想多了,不是指我!肯定是安若枫啦!”莫言昔解释,然后继续翻看。
日记上的愿望有的很大,想报仇,想上最好的大学,想让所有人都羡慕自己。
有的却是非常非常小,想看看这棵树明年结几颗果子,想猜猜看两颗枫树谁先有红叶子,想等等看明天早上的云会不会是鱼鳞状的。
她曾拼命地想找出一个个活下去的理由,但却因一次次的波折终于选择放弃。
然后,一个人名吸引了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