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柳玉溪向周围扫视一圈,确认无人窥探后,才把黄符叠好放入衣袋中。黄符上除了朱砂所绘的符咒之外,还有8个米粒大小的红字:
暂时委屈,引蛇出洞
“演戏也不用这么狠吧,道长,你这演员当的也太敬业了吧。”柳玉溪一边腹诽,一边直起腰身,嘶的一声肩膀又疼了。柳玉溪叹了口气,又伸手轻轻按了按肩膀。
“小溪,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一道温柔却又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柳玉溪闻声看去,寒松雪站在屋子中央,不待白光褪尽,就急步走来。柳玉溪想要起身相迎,却被寒松雪轻轻按住右肩按回到凳子上,自己随后也蹲在她身边。
“雪哥——”柳玉溪舌头打结,最后一个“哥”字给硬生生吞了回去,“主上,你怎么在这儿?”
在他叫雪哥哥时,寒松雪温柔的眼中透出几分欢喜愉悦,但听她叫主上时又有淡淡的失落,不过他也不多纠结这个,直接问道:“你左肩受伤了吗?”
柳玉溪不好意思笑笑:“被符纸打了一下。”说着就把那道黄符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寒松雪瞥了一眼那符纸:“清澜道长?”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柳玉溪点点头。
寒松雪目光中的冷冽一闪而过,轻声道:“我先帮你治伤,好吗?”
柳玉溪下意识想拒绝,不想麻烦别人,可看到寒松雪温柔坚定中带着疼惜的目光,如高山清泉一般,这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有些羞赧,低下头去小声道:“如此,就多谢主上了。”
寒松雪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左手一抬,手中蓄力,一道白光在手心中显现,随后手腕一翻,按在她的左肩上,将醇厚的尸气缓缓输入。
柳玉溪身子一震,只觉得伤处刚开始有如针扎般疼痛,后来慢慢减轻,到最后只觉得暖洋洋的甚是舒坦。可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寒松雪刚收回手,柳玉溪就迫不及待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主上你来这儿,那些道士的结界倒不见一点儿波动啊。”
“那些结界拦不住我,放心好了。”寒松雪微微一笑,如暖风拂过草地,“我也没有惊动他们。”
“那就好。”柳玉溪轻轻舒了口气。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回事了吧?”提及此事,寒松雪收了笑容,脸上表情变得严肃。
柳玉溪抿了下嘴唇,把刚才之事简明扼要叙述了一遍,把那符纸又拿了出来,寒松雪接在手里仔细的观察着。
“雪……主上,你方才来时看到屋外偷听的人没有?”柳玉溪低头,眼睛不住的在地面乱瞟,不知为何面对眼前人,她总是下意识想喊喊雪哥哥,而非主上。
对于他,柳玉溪潜意识中有一种亲切与信任,想要靠近他,理智上她又告诉自己这样不太合适,记忆未复,又怎能去连累他人,况且对方还是主上。
寒松雪道:“没有看见,那鬼溜的是挺快的,不过依我看应该是蒋煦。”
“为什么?”
“我在道观外碰到了杜衡。”
“杜老爷子?”柳玉溪疑惑道,“他那边情况如何了?”
“蒋煦这几天也是乱窜。”寒松雪摇头,“杜衡推断他应该是除了收集转化阴气,还在寻找八字半阴或全阴之人,可惜……”
寒松雪话未说完,柳玉溪手机忽然开始震动,春三月的音乐声响起。她 平时和其他人一样,在手机上打游戏,听音乐,刷新闻,看视频一个不落,当初陪静姨看电视时无意听到这个旋律很喜欢,顺手就用手机识别音乐,搜到后直接设置成了手机铃声。
柳玉溪举起手机一瞧,是静姨的电话。她向寒松雪低声说了句抱歉,手指一滑接了电话。
“喂,小溪,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没等柳玉溪说话,静姨便直接发问,有些生气,更多的是焦急。
柳玉溪连忙说道:“静姨,我没事还在道观里,估计要晚回去了。清澜道长很好,他们都没有为难我。”
静姨冷哼了一声说:“那他们问完话了没有?问完了就赶紧回来,自己都没点时间观念,还要我打电话喊你啊。行了,赶紧回来,有两个学生进店了,我先不和你说了,快点了。”说完便挂断电话。
“静姨——”柳玉溪握紧电话喊了一声,而听筒里只传来了忙音。
躲在城市中一角的废墟处的黑影放下电话笑道:“还真是报喜不报忧啊,不过催她回去或可激化她与道观的矛盾,我们按计划行事。”
将手机按了锁屏,柳玉溪瞬间冷下了脸:“这通电话是假的,看来他们很希望我去闯结界和道士结仇,那我就先不回去。”
“为何?”寒松雪微微皱眉。
“我来道观前和静姨约好了,谁打电话谁最后报一声暗号,方才那通电话里没有。”
“号码呢?”
柳玉溪手指点了几下,打开通话记录:“电话号码倒是没问题……不,这号码不对。”
“不会是他们对静姨他们不利,利用自身修为,在静姨的电话卡上做手脚。”柳玉溪突然慌张起来。
“小溪,别慌,我去帮你瞧瞧。”寒松雪轻轻按住她的右肩,“千万不要自乱阵脚,大鱼还没有浮出水面呢,千万沉住气。相信我,我会很快回来的。”他的声音沉稳又坚定,自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柳玉溪咬了下嘴唇:“麻烦你了,快去快回。记得告诉静姨,我今天晚上喝不了她做的鸭血粉丝汤了。”
寒松雪脸上扬起一抹淡笑,轻轻点头。他将那道黄符交到柳玉溪手上:“你拿好,或许有大用。”
柳玉溪接过黄符,叠好后重新放进口袋。寒松雪化作白光,在她眼前消失不见。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难熬,有个成语叫度日如年,柳玉溪觉得,她现在应该是度秒如年。当她第三次打开手机看时间时,发现才刚刚过去了一分钟。
十二分三十六秒之后,屋中银光一闪,寒松雪站在屋子中央。柳玉溪急急忙忙跑过来:“怎么样?静姨怎么样了?”她连声问道。
“静姨没事儿,还在店里呢。”寒松雪眉目疏朗,“你之前猜的没错,刚才静姨她确实没有打电话,倒是接了个电话,她同样也识破了对方的伎俩,让我交代你今天晚上吃不了鸭血粉丝汤就算了,明天也吃也一样。”
柳玉溪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欢喜道:“这个倒不着急,雪哥哥,这可真谢谢你了。”话一出口不由得愣了一下,瞬间羞红的脸低下头去。
寒松雪微微一笑:“你何必与我说谢谢呢?”
“要谢的。”柳玉溪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
寒松雪在心里轻轻叹气,算了,她的记忆还没恢复,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先把当下的事情了结了要紧。他换了个话题问道:“确实是他们搞的鬼。你和静姨之间的暗号是不是就是鸭血粉丝汤?”
柳玉溪嗯了一声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为了区别敌人吗?”她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主上,你说清澜道长他们假装对付我们,那个幕后黑手是不是也会过来看戏呀?”
寒松雪眨眨眼睛:“大概率会,毕竟那死鬼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你坏了他的计划,他肯定当你是仇人,估计还会惦记着你的尸气,就算他不来也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这家伙善于隐藏,他要是蛰伏起来,咱们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寒松雪的分析丝丝入扣,言谈举止间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少年意气,柳玉溪忍不住问道:“那幕后黑手你认识?”
“之前只是怀疑,并不算十分确定,但是这两个实在太像了。”
“是谁?”
“冥王之弟,怀琮鬼王。”
“为什么?”
“从以往的事情来看,这只鬼形式很有计划,很有章法,而且擅长隐藏,报复心也很强,这些都跟怀琮鬼王比较像,而且比较离奇的是我悄悄派人去冥界一打听,怀琮鬼王这些天称病闭门并不见客。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巧合,这么多的相似之处,让我不得不怀疑。”
“怀琮鬼王?”
柳玉溪重复了一遍,在脑子中不断的搜索此人的信息,然而却是一片空白,想要再去回忆一遍,忽然觉得脑中似有百来根针在猛扎一样的生疼,柳玉溪忍不住双手捶着脑袋低下头去。
寒松雪心下一慌,忙过来蹲在她身边,一手轻拍她的后背过点尸气,一手按住她乱捶的手,声音也带上了焦急:“小溪,小溪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不用慌张,还有我呢。”
过了一会儿头疼逐渐减轻,柳玉溪慢慢松了手抬起头来。
“小溪你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寒松雪连忙问道。
“我没事。”柳玉溪轻轻摇头说着。
寒松雪坐在她旁边,和她谈起一些玄阴的东西,比如僵尸到现在还没有统一,还有大原山小原山和苍梧苍梧岭及零散割据势力之类的内容,慢慢的帮她舒缓心情。不知不觉间柳玉溪抬头透过窗户一瞧,天已经黑了,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七点半了。
寒松雪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确认无误后才稍稍放下心来。他低声嘱咐道:“我有事要处理,先回去一趟。你就在这安心呆着,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以应对突发情况。那张符纸一定要拿好,不得已时还可以帮你打开结界。”
柳玉溪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
寒松雪微微一笑,身影化作银白色流光,消失在原地。
柳玉溪站起身来,从口袋里又掏出了那张黄符,检查了一遍才又折好放了进去,随后转身躺在一边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在三清观后面的小树林中,寒松雪现出身形,旁边有人也立即现身,正是杜衡。他上前几步弯腰行礼:“主上不好了,蒋煦丢了。”
寒松雪目光一凝,看向杜衡时,便带上了几分冷意:“你把他跟丢了?”
“是。”杜衡一咬牙,“属下跟踪他来到三清观附近,发现另一股鬼气,与蒋煦身上的极为相近,几番穿插之下,蒋煦便失了踪迹,不过——”
“你属牙膏的吗?”寒松雪不客气道。
“蒋煦是跟丢了。属下又跟着那只鬼到了西工路和临江大道交叉口往南约100米路东,那儿有几间被扒了一半的平房,对面有几家小卖部。那鬼转过小卖部,闪入废墟中就不见了踪影,属下本打算收手,免得打草惊蛇,后来却发现废墟外根本就没有设结界。”
“没有结界?”连寒松雪也吃了一惊。
“属下进去之后,本打算就算自己抓不住他也要在他身上留下记号,不过刚走几步却发现一个半颓的墙缝中,里面隐约有忘川的气息传来,墙缝外有一道结界,还布了几个阵法。一旦有尸气鬼气靠近便会发动,普通人则不会。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记下地点路径后,便也先退走了,在这儿等待主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明白小溪为什么会跑到栩阳市了。”寒松雪托腮沉思片刻,缓缓道,“这样,杜衡你不用去跟踪了,就在外围策应。”
寒松雪离开三清观,刚返回位于临江大道上的小屋中,守在那里的宁钰便立刻跑了过来:“主上,方才泉清僵王传信,那个冥界使者果然坐不住了。他要求出去被泉清僵王拒绝了,他想趁我们不被用鬼气设法传信也被我们直接截获了。”
“向谁传的信,都说了什么?”
“应该是向冥君,说自己潜伏在玄阴,说主上您胃口很大,一个小丰都根本就不够看。”宁钰说着重重的哼了一声,“主上猜的不错,这个使者果然有问题,不过倒真是个拱火高手。”
“你说这鬼背后会不会是冥君主使的?”寒松雪望着窗外的夜空,慢慢地问道。
宁钰沉思片刻道:“主上,我觉得那鬼的主人更有可能是怀琮鬼王。”
“主上,我有个想法。”宁钰上前几步,低声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