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以前发过高烧，很多事不记得了，可以跟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吗？”
安若素按耐住内心的愤怒和激动，尽量让自己显得正常些，但还是被女警察觉到了。
女警名叫罗英，她耐心回答:“是这样的。你和若枫都是隔壁市孤儿院收养的孤儿，你是大概四岁的时候被捡到送到那的，若枫是五岁的时候父母因为车祸都去世了，又没有别的亲戚朋友，所以被我送到那儿的。
“后来我就听说你们被一个女人收养了，离开了那里搬去了别的城市。那时你们差不多一年级的样子。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对了，若枫呢？他还好吗？”
曾经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跟随着罗英的讲述一点点变得清晰，安若素失声痛哭:“阿姨，哥哥已经死了，我没有哥哥了……”
原来他们并不是亲兄妹，他们只是孤儿院里的好朋友。
只是因为很巧，院长给她取的名字里有个“若”，他的名字里也有个“若”，他便开始亲近自己。
因为他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懵懂的他只想抓住一切看起来和“家人”挂钩的。
后来她落水高烧不退。
这时，安诺倩来了，想收养一个孩子。那时她是真心想收养一个孩子。
她看中了聪明可爱的哥哥，但是哥哥说，他只想和自己一直在一起，说可不可以带她去治病，她病得快要死了。
或许安诺倩觉得他重情义，不会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个靠得住的，而她也是院长口中的好孩子，所以安诺倩把他们两个都收养了，还带她去医院治病。
烧还没退，期间她醒过一次，可她什么也不记得了——高烧造成的失忆。
可是却还是下意识地想靠近哥哥。
哥哥希望她能更开心，所以跟安诺倩做了约定，等她醒了之后不要说他们是被领养的，就说他们是妈妈的双胞胎。
那些在她高烧时朦朦胧胧听到的担心的话语、男孩体贴的叮嘱，都渐渐被她想起。
她一直知道哥哥很好，但她不知道哥哥这么好，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却又默默为她编织一个童话。
在她醒之后，哥哥也一直在保护自己。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黎清越毁了！
如果没有他，哥哥现在应该好好地练他的琴，安诺倩会看中他的天赋为他请老师，希望他能成才好让她能安度晚年。
而她自己也会跟在哥哥后面，不用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不用被当成敛财的工具去欺骗莫家！
“怎么会这样……”罗英惊得捂住了嘴，“这些年你受苦了。”
“阿姨，哥哥是被害死的！手机，我的手机……”
“别急，在这儿。”罗英将她的手机递给她。
安若素打开了录音机。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们啊。当时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嫌钱不够？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百万。不就死了个人吗？小越又不是故意的，他又不知道地上有钉子会把安若枫脑子戳个洞，他就是想教训一下你们两个。你的手也不是小越的本意，不过就是不小心推了你一把，撞到了骨折了。一百万，够治了吧？”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杀他，我没有想杀他……”
……
当年的一切早就被黎天运处理得干干净净。等她从哥哥离世的悲痛中缓过来后，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狼狈为奸的小混混不知所踪，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她借口丢了东西去请求查监控，但监控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哥哥也早已下葬。
那天在巷子里，她是真的想和黎清越同归于尽。
与其哪一天在痛苦中浑浑噩噩地自杀而死，还不如先把黎清越拉下去陪哥哥。
但莫言昔阻止了自己。
后来莫祁要带着他去黎家“请罪” ，她确实可以去曲舞家避避，但是她想找证据。
虽然，确实是冒险了。
罗英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若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你们两个一个公道。你好好休息。你要好好的，至少在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前。”
安若素没有回答。恐怕她自己也无法保证吧。
“你背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这一次弄的？”
“对。”
“好，我知道了。若素你不要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罗英向她保证。
林苜溪将饭买了回来，路上还顺便告诉了林柯，这才让那边的人稍稍安了心。
反正今天是周五，放了学再去看她也不迟。
“姐姐，饿不饿？我把饭买回来了。”林苜溪打开盖子，鲜虾粥的香气在病房内氤氲开来。
“哦姐姐，我去接个电话。”林苜溪笑笑，走出了病房，来到了走廊上。
“苜苜，那个姑娘怎么样了啊？”是尹铃。
“嗯嗯，姐姐已经醒了，我刚刚给她买了粥。”
“那好。我这几天也恰好没什么事，我来看看她吧。帮过你的人，我总该见一见才是。”
“可是……”林苜溪有些犹豫。哥哥说不要让妈妈见姐姐的。
但是妈妈人那么好，姐姐人也那么好，就算和姐姐的爸妈有矛盾，也不会迁怒姐姐吧？于是便没有再多说了。
晚上安若素又发了几次烧，林苜溪向老师说明了情况，老师便陪着她在医院待着，等着尹铃来。
睡梦中，安若素听见走廊上有声音，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吵醒一旁的林苜溪。
“可恶啊，为什么法律却保护了一个恶魔？他那时才十二，又是过失杀人，现在也没有别的证据……”罗英正在与人打电话，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无力，还带着一丝哽咽，“我要，我要怎么跟若素说这件事啊……”
安若素脑子里一阵嗡鸣声:“阿姨，做不到，是吗？”
“若素，你怎么起来了？”罗英匆匆挂掉电话，神色慌乱，“你别着急，会有其他办法的，我们会帮你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哥哥死的时候也只有十二岁啊？凭什么黎清越害死了他却什么惩罚也不会有啊！”
安若素忽然就崩溃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支柱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明明支撑了她这么多年、把她一次次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就是仇恨，可最后却告诉她办不到的，一切都办不到的！
最终全部转为了对自己的厌恶:“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跑快一点就不会被他们追上。如果我可以强壮一点，我就可以帮哥哥。
“如果我冷静一点我聪明一点，我就可以在事情刚发生时跑出去找人打120打110，而不是只知道在一边哭，这样哥哥或许就不会死。
“如果事情发生后，我坚强一点，我去找警察我去找妇联，如果我没有被安诺倩要把哥哥的骨灰丢掉的威胁吓住，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了，是不是还能找到证据还能帮哥哥讨回公道！
“可是我没有，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到！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明明他比我好那么多，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