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兵士一个一个倒下，左骨都侯已经能预见此战必是败亡。人到了绝地，总会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可是他还没有真正的失败，他不会投降，也不会死在这里。
兰墨寒活了又如何，来了又如何，胜了又如何。他连自己的王妃都无能保护，他才是最失败的。
左骨都侯大笑，毫不掩饰悲剧和嘲讽，又道。
“可惜，你来的太晚了。”
兰墨寒眉头蹙起，举剑亲自砍杀到他眼前。
能造反，必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左骨都侯经历了那么多战争，受过大大小小的伤痕，怎会不知兰墨寒此箭刺中的是要害。稍稍延迟片刻，立即去见阎王。
只是他明知必败，明知垂危，也要将兰墨寒引到那山谷下，看到那女子可怜的尸首。
他的目的达成了。
兰墨寒再活着回来，再胜了此战，也不能再挽回郑瑜的性命。这个痴心的女子在他消失的时候替他扛起一切，付出了生命。他将一辈子活在这个阴影里面，遗憾终生。
左骨都侯领着残兵逃出生天。
穷寇莫追，众人都默认了这个事实。
兰墨寒将山谷下伤痕累累失去生气的女子身体搂进怀中，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还是王，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落泪。
兵士们停至山谷，皆低下头沉默不言。
他说，对不起。
兰墨寒摩挲女子脏兮兮的脸颊，自责如洪水一般将他淹没。他来晚了，他还是来晚了。他祈求神佛，他不敢有第二个要求，他只要她能活着。
可是她还是…
归来前幻想的情景，这个女子会在郊外等候他，见到他之后露出纯粹温柔的笑容。谨慎又温和，克己亦深情。她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热烈，可是她对他的心从来没有变。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二字。
他以为他不在意这个女子，或许他一直都错了。从他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或者在从前与她相处的无数个时刻，他已经将她放进了心里。
只是他太迟钝了，没有发现。
可是现在，有什么用呢…
她再也不会站在他归来的路上等待他，不会陪着他度过每一个秉烛处理公务的长夜，不会在他抬头的时候看见她还在，不会再看见她对他笑。
一次错过，造就终生遗憾。
清河郡
“…什么。”
苏绾绾轻轻皱眉，神色有些不信，“郑瑜死了。”
顾明廷将她手里的筷子捞走，又道，“左骨都侯造反，威胁臣民生死。左贤王妃假意投降给臣民换了一条退路，后来就。“
苏绾绾，“…”
那个她印象之中娇惯刁蛮的女子，仿佛活生生还在她眼前吵架只要赢嘴就高兴的小姑娘，郑瑜。坠马自尽，她竟已这样残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绾绾。”
顾明廷见她脸色感慨，“怎么了。”
苏绾绾摇摇头，“无事。”
她还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郑瑜就这么死了…
顾明廷又道，“北凉内战频繁，胜败生死只在一瞬。左贤王妃不肯投敌受辱，这是她的选择。”郑瑜能有如此勇气与筹谋，也是十分令人敬佩了。
“若是兰墨寒没有到清河郡，会不会，郑瑜就不会死了？”
苏绾绾道。
顾明廷握住她的手，“大战之前，必已经过数日的筹谋。所以，战争是迟早的。左贤王妃之死是争权所致，并非谁的对错。”
这世间之事，胜负往往只在力量悬殊，却不能用对错衡量。
便是如此，公平也不公平。
只是可怜了那个年轻女子，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在战争里面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葬送了大好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