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小李霍五召集头领来议事厅开会,凡是管事的都要参加,石大斧和马步方也在与会之列,马步方是于挽云的副手,石大斧管理打造兵器和建房挖洞。
几个人走路要人搀扶,林峰和白愁飞是用床板抬着来的。
张啸天一来就拉把椅子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手遮挡眼睛,泪水流到两腮,落到衣服上。
金伯年进来,看了张啸天吃了一惊,呆呆地坐了,也用手遮住眼睛。
卷毛虎被人搀扶来的,如张啸天一样,坐到一边落泪。
陆续有人进来。人们或是表情悲伤,或是一脸木呆,只有平林在打盹,始终无一人说话。
人最伤心的时候往往不在当时,而是过后。
有人打破宁静,金伯年喟然说道:“昨日之事,真恍若隔梦。”
门外传来黄岳的声音:“道长来了。”
黄岳抱着周禛进来。周禛明显裤子没有穿好,上身棉衣裹着,有气无力地说道:“浑人,放下来。”
黄岳不理会他。主位有两个位子,小李霍五坐了一个,黄岳将周禛抱到另一个位上坐了。
霍五清了清嗓子,说道:“除了银兄与蓝贵病重,向神医一夜忙碌之外,人已经到齐。先说昨日的战事,有的众人不知,小马你来说。”
向神医是白愁飞的副手。
马步方起身说道:“昨夜子时,陷阵军来了,咱们……我隐在靠近坟头的树上,看到来了很多敌军,首领有两个,一个是军官,另一个隐约是柳定川。二人看到坟头了,争执起来……大约军官不想走了,柳定川要走……后来军士们纷纷说话,肯定是不想走了,柳定川这才不走。”
林峰问道:“哪里来的坟头?”
黄岳道:“我与周道长早已商量好的,一旦咱们进攻小三河失利,岳同必定不给我等喘息之机,要来夜袭,因此要弄个鬼阵。昨晚我带人在路上修了一个坟墓,布了鬼阵。”
“那你还要我在观里等候一夜?”龙谷丹不悦道。
黄岳解释道:“我等之所以能打小三河,一个原因是岳同去了南大道外的兵营……”
龙谷丹打断说道:“这等重要之事你居然隐瞒不说?”
“岳同在与不在,打仗大致都是一样,变动不大。他在了,必定连夜前来攻打,不给我等喘息之机,这个自有应付,因此没有告知众人。”黄岳说道。
“你对别人隐瞒我不管,你居然对我隐瞒!”龙谷丹瞪眼说道。
这话有理。岳同在与不在不是个小事,龙谷丹作为贵宾,既然事先找她商讨战策,就不该有所隐瞒,要将事情合盘端出。
“教主。岳同不在,兄弟们怕是要当成敌人群龙无首,生出轻敌之心,商议战策又再生枝节,二弟因此不说。此事说来不对,二弟,给龙教主……”金伯年说着,咳嗽起来。
“姐姐,对不住了。”黄岳对龙谷丹拱手说道。
龙谷丹笑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昨日累得半死,又要守护一夜,还要被你揪来这里,心烦得很,要找你的麻烦。”
“婆娘!少说一句死不了你!”卷毛虎怒道。
玉石公的死令他极为烦躁,很想找茬,看龙谷丹眉开眼笑的样子,忍不住发火。
“教主!”金伯年急忙对龙谷丹使眼色。
黄岳赶紧过去,对卷毛虎附耳说道:“龙教主几乎救了老三的命。”
龙谷丹知道卷毛虎的心情,又有金伯年黄岳从中调停,心中释然,却不肯吃亏,瞅着卷毛虎道:“本教主不跟匹夫计较。”
卷毛虎叹了口气。人家说的也对,自己不过是个匹夫,人家不计较,自己还要哪样?
小李霍五道:“诸位心中悲痛,暂且节哀。昨日岳同领大军前来,是周道长呼风唤雨,将岳同的大军退了。”
群雄有些不相信,林峰问道:“岳同如此不堪?”
黄岳道:“鬼阵只能吓人,深夜也吓不住军士,但是倘若雨下得大,加上闪电,鬼阵便十分骇人。昨夜柳定川带人来到这里,顿时雷电交加,风雨呼啸,军士们立刻不敢上山。”
冬雨比冬雪更加寒冷,昨晚敌军冒雨上山,早已心生怨恨,再碰到坟头,顿时没了战心。
“敌人就这样退了?”张啸天问。
“他不退兵,要来山上冻死?”黄岳眉开眼笑道,“我还在坟墓前竖了墓碑,上面写道:故游击将军岳同之墓。我还在两侧栽了两颗常青松,哈哈哈哈。”
“黄二哥,你只是小聪明,明明是周道长的功劳。”霍五不满说道。
“是啊,老二说话,越发不正经。”铁臂刘看着黄岳,一脸嫌弃的样子。
黄岳瞪着铁臂刘,怒道:“我说的不正经,你说话正经?我来问你:柳红是哪一个?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玉华仙姑对铁臂刘很有意思,她若是知道了这个事,铁臂刘麻烦不小。
铁臂刘赶紧低头。“如此大风大雨,火把早已灭了,敌人怎么能够认清道路?”白愁飞问。
“有夜行灯。说归说,自然是周道长的功劳。”黄岳面色一改,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个好,下次岳同来了,先生便下大雨,哎呦!”林峰说话牵动了肚子上的伤口,大叫出来。
“怎么样了?”周禛十分关切地看着林峰,见他并无大碍,叹口气道,“你道我是天上的雷神?没有了大雨。”
“为何如此?”铁臂刘问。
“要道法,还要天时地时……你听不懂。”周禛再次叹气。
黄岳道:“铁臂刘,你靠天吃饭的?要靠你的棍子!我来说说袁兄,还有乔三爷、包……”
说到这里,他立刻转身,背对众人。
“我来说……教主你说……”向举人也说不下去了,眼泪直落。
龙谷丹长叹一声,说道:“昨日柳定川、磐石和蒙面人,还有个不相识的高手,带人从后面杀来,很快杀败了再世越女,乔三、包四等人掩护向举人逃走被杀,这些人一路杀来,兄弟们死了不少,是张三哥跟不死不休袁铁头将他们挡住。我去之时,正看到张三哥边战边退,袁铁头被人一阵乱砍……”
“是袁兄……他喝令我走……他替了我……”张啸天说到这里,恸哭失声。
“磐石对袁兄动手了?”金伯年问。
龙谷丹鼻子一哼,说道:“你道他是好人?我看到了他在动手。”
“或许……他是要袁兄早死?”金伯年问。
“你还要替他说话?!”龙谷丹怒道。
“磐石是昆仑王秦征的弟弟,哎。”金伯年心情复杂。
“大哥!难道你之前有机会杀了他?你放过了他?”张啸天怒道。
“有一次,那次在道观,我能在烟雾里杀他。不过,在华盖峰也有不多的机会,我没有尽力。”金伯年低头说道。
黄岳急忙说道:“大哥后来说过的……他是不想趁人之危。”
“哎!”张啸天气得连连顿足,瞪眼大声喝道,“大哥!不许再心慈手软!”
“兄弟……没有下次,我已还了昆仑王的人情。”金伯年歉意说道。
林峰正色说道:“三哥,你最知道大哥,他有恩必报。”
“是啊,当时磐石也没有杀咱们的人。”于挽云道。
张啸天连连叹气。
“大哥,昨日你怎会如此体力不支?”黄岳问道。
“大哥连日用内功给人疗伤,打通经脉,你难道不知?”林峰道。
“是啊,义侠为俺……俺的功夫长了不少,不然这次只怕没命了。”严家辉道。
林峰道:“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上次打姬忠,大哥用了解体大法,这段时日入不敷出,不能恢复。”
“啊?原来如此!大哥,你可能快些恢复过来?”黄岳问。
“能,贫道来帮他。”周禛说道。
“你这师父还过得去。”黄岳矜持地点点头。
“袁兄……太可怜了……”张啸天掩面大哭。
“怎么回事啊?”金伯年一脸懵懂。
袁捷的确不幸,来了没几天就被天狼会的人砍成重伤,一直深受痛苦,现在又丢了性命,但是,张啸天是何等人物,不至于这样。
黄岳凑近金伯年的耳朵,悄悄说道:“袁兄被砍了手脚,还在……他们有意虐杀袁兄,磐石砍了他的头。”
金伯年点头,来到张啸天身后,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轻轻说道:“愚兄对不住你,对不住兄弟……愚兄将磐石的头给你。”
“大哥……不是对你……是我受不了……”张啸天泣不成声。
张啸天见惯了死亡,能让他受不了的事,必定残忍至极!
“他们忒狠了!我要比他们更狠!”林峰叫道。
“都是俺的错!俺对不住兄弟,你们杀了俺……俺是个混蛋……”向举人双膝跪倒,掩面大泣!
“起来!”金伯年对向举人叫道,“你是统领,错了便是认错,你死了兄弟们能活过来么?!”
“事情须得讲明。向大哥深知兵法,如何派了再世越女在后面,再世越女本不是可靠之人!还有,难道你没有想过断后之事?”小李霍五严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