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查案枹罕(下)
书名:亡命八荒 作者:杨铎 本章字数:3539字 发布时间:2021-03-25

         张承宇昨日自得知尉迟叔叔辞世,心情一直很沮丧。尉迟建功突然过世,他确是心中悲伤,但更主要的是,他原为此行寄予厚望,不想现在却如同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怎能不沮丧呢? 昨日当着尉迟家人的面,他不愿表露出来,现在只有他和梁子若二人了,他便不再掩饰了。

         一进门,他便一屁股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叹声叹气道:“咳—— 吾等千里迢迢至此,期盼尉迟叔叔能助吾解难。不想他遭人暗害,吾等为之奈何?”

         梁子若见他神情沮丧,便跑过来坐在茶几另一边的椅子上,安慰他道:“尉迟叔叔虽已不在,吾等尚有另外两位叔叔,希望尤在。”

         张承宇一脸愁容,闷闷不乐,道:“吾所烦恼之事,非只那钥匙来历之事,尚有钥匙本身。”

         “此话怎讲?” 梁子若不解道。

         “爹爹嘱托寻四位叔叔帮忙,想必每人均有一把钥匙。尉迟叔叔人已作古,他那把钥匙,却是如何方能寻得?” 张承宇道。

         梁子若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确是每人应持一把。不过,吾等只须竭尽全力,定能寻得,何不即刻自书房寻起耶?”

         张承宇听梁子若如此一说,想来也只能如此了,于是站起来,抖擞精神,对她道:“子若所言极是。吾等受托,调查叔叔被害一事,正可趁此机会,一并查找叔叔那把钥匙。”方向既定,二人便开始在房中分头查找起来。

         梁子若先从东侧的书架上查起,她一个一个盒子看过去,一本书一本书翻过来。张承宇则从北面书架上的各种装饰品查起,他一件件取下来,里里外外检查清楚,再放回原位。两个人一边检查,一边讨论案情。

         “昨日寒哥与雪姐之争,子若有何见解?” 张承宇道。

         “吾以为,能不经打斗,一招便取尉迟叔叔这般一流高手之命者,必为超一流高手也。” 梁子若道。

         “即便为超级高手,亦无法于一招之内秒杀一流高手。吾以为,凶嫌必以偷袭手段,方能得手。” 张承宇道。

         “若非超一流高手,却如何能接近尉迟叔叔、却不被发觉、且一招毙命?” 梁子若道。

         张承宇沉思片刻,回道:“除非…… 除非他二人相识!”

         梁子若一听,扔下手中的书,双手一拍,激动地道:“是也!定是尉迟叔叔所识之人,故而并无防备,定是如此!”

         “此人至少亦为一流高手,如此说来,嫌犯范围可大幅缩小。” 张承宇又道。

         “嫌犯可是一人、或多人?” 梁子若道。

          “不应多于两人。” 张承宇推断道。

          “如为一人,那功夫定在尉迟叔叔之上。如为二人,那下手之人,功夫至少与他相当。为何不会多于两人?” 梁子若道。

         “若为三人以上,此室内必会留下蛛丝马迹,人多手杂之故尔。可据寒哥所言,现场并未发现任何痕迹。” 张承宇道。

         “稍后,复问寒哥,说不定会有新线索。” 梁子若道。

         两个人正这样讨论着,忽听有人敲门,两人正要回答,不想那鹦鹉听到敲门声,却抢先发问:“何人?”只听外面一个少女的声音:“奴婢紫嫣。”

         梁子若忙回答道:“请进。”

         紫嫣推门进来,向张承宇二人躬身施礼道:“吾家公子请二位去用午膳。”

         张承宇二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答应着向门口走去。这时紫嫣道:“二位请稍等,待奴婢喂过鹦鹉便去。”说着,便走到右窗前的大鸟笼前,用水袋往笼子里的水盆里倒了些水。又从拎来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盛有玉米、豆子和切成小块儿水果的碗来,用小勺往笼子里的小盆里放食物。

         张承宇二人也围了过来,鹦鹉早从杆子上下来了,正在喝水。它歪着头看见他们围过来,突然发声,道:“奸贼!”“笨蛋!”

         紫嫣 一听,忙挥着手中的小勺,冲着鹦鹉喝道:“不许无礼!住嘴!”鹦鹉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过来,吃起了东西。

         紫嫣面露尴尬之色,频频向张承宇二人道歉道:“此鸟管教不严,望张公子与梁小姐多多包涵。”

         张承宇笑道:“无妨,无妨。”

         “此鸟从前并非如此,不知何时竟学会此等鄙言。” 紫嫣心里仍觉歉疚,又道。

         张承宇一听深感好奇,忙问道:“姑娘可记得,自何时起此鸟讲起此等言语?”

         紫嫣低头想了一下,道:“若奴婢不曾记错,应是老爷被害之后。”

         张承宇一听,心中一动,暗忖道:“此鸟只会模仿人言,此等鄙言平时却不会有人言。此鸟于尉迟叔叔被害之后,突发此语,难道……” 他想到着,双眼直盯着梁子若。

         梁子若亦盯着他,开始觉得奇怪,同时转动脑筋。突然,她眼睛一亮,似豁然醒悟,急忙问道:“你家老爷遇害之夜,此鸟可在此地?”

         “是也。此鸟冬季只在室内,春暖花开之后,方置室外。” 紫嫣回道。

         张承宇、梁子若听后,相视一笑。张承宇又问道:“你家公子托吾等查案,吾却有一事相求。”

         “吾家公子早有叮嘱,张公子只管道来,奴婢定会倾力相助。” 紫嫣道。

         “不知你家老爷遇害时所穿衣物是否尚在?” 张承宇道。

         紫嫣道:“是也。原本预备出殡之时,与一并旧物一同焚掉。”

         张承宇听罢心中一喜,忙道:“可否取来一视?”

         “二位可先去用膳,奴婢取来便置于房中桌上如何?” 紫嫣道。

         张承宇点头道:“如此甚善。”

         吃过饭后,张承宇二人急急忙忙回到书房,一进门就看到一只长方形的竹筐放在书桌上。两人快步向前,揭开竹筐的盖子,眼前是一堆衣物,杂乱地堆在里边。张承宇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拿出来,看那件外袍和内衣时,后背处都有一个一寸宽的口子,四周是早已凝固了的暗红色的血迹,显然是中刀之处。

         二人仔仔细细地搜寻每件衣物,每一个衣角、衣缝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张承宇垂下头,深深呼了一口气,内心极为失望。他暗想:“钥匙会匿于何处乎?”显然尉迟叔叔没有像自己一样,将钥匙藏在贴身内衣的衣角里。两个人把衣物又放回到筐里,互相对视了一下,不得其解。只好各自回到书架前,从饭前检查时停下的地方,继续查找起来。

         张承宇继续查看北墙书架上的装饰物,他查到最底层一排时,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书架是架到那半截北墙上去的,所以这最底排的装饰品不是放在书架上,其实是放在墙头上的。

         他像前面检查那样,把装饰品一件件拿下来,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再放回原处,一直到最后一件,也就是整个书架右下角的那个装饰品 —— 一个盆景。

         他用手去拿时,竟然取不下来。他仔细看时,才意识到,这盆景似是与墙为一体的,不是摆在墙头的,所以无法拿下来。

         他有些纳闷,仔细端详这个盆景。花盆本身并无特别之处,花盆中的雕刻是一堆金黄色的稻草,在稻草中有一只白色的鸡蛋。他试着去抓那个鸡蛋,可那个蛋竟纹丝不动,似是粘在那个稻草堆里了。既然都无法拿下来,也就不会有钥匙藏在里边了,他这样想。

         就这样,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早把书房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更不用说那把不知是否存在的钥匙。然后,两个人一同参加了尉迟叔叔的葬礼,至此,尉迟家的丧葬活动才落下了帷幕。

         尉迟寒暂时代理太守,常要巡防郡内各处要道、关隘,以防吐谷浑来犯。因西域偏僻,尉迟建功最初是带兵于此屯兵的,所以兵士们平时是农民,战时才是士兵。此时正值春季,尉迟寒自然又要带兵士准备春耕,常常就住在外边。尉迟雪带孩子又回自家去了,平时只有尉迟冰在太守府处理日常事务。

         张承宇二人曾把调查进展与尉迟家三人汇报过,总结起来,一是:尉迟叔叔认识凶手,因为没有发现门窗被撬之痕迹,凶手应是从房门正常入内的。二是:凶手武功与尉迟叔叔相近,或远高于他,故能在他不戒备时,一招取命。三是:尉迟叔叔遇害之时,鹦鹉当是全程目击,证据是鹦鹉于他出事后学会的那两句话,定是于案发时听到。“奸贼”应是他被偷袭时,怒骂凶手卑鄙;“笨蛋”可能是凶手嘲笑他未能识别其真面目。

         尉迟家兄妹三人听到这些进展都很高兴,问了一些问题,后来的讨论就都集中到这个问题上了:父亲所识人中,功夫高于或与其相当者之中,何人可能为凶手。张承宇还问了“尉迟叔叔可有重要物件,譬如钥匙?”答案为否定。他又问了“尉迟叔叔可有仇家?”回答亦为否定。至此,调查陷入了死胡同。张承宇却坚信,一定是有某地方尚未查到,他以为重点还应在书房,于是与梁子若再入书房查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次日,两人在书房讨论时,梁子若突发奇想:“何不将书房重新梳理一遍,只不过此次,两人易手,分别检查对方前面查过之物事。” 张承宇拍手称妙,于是两人又重新开始,一本本、一件件,仔细地检查起来。到傍晚时,还未查完。

         两个人点起了灯,一直干到二更时分,终于查完了,可还是没有任何新发现。两人累得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张承宇起身,慢慢在房中踱步。他停下来,思索了一下,又踱了几步。他停下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斜身去拿放在书桌上的东西,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噗”“噗”两声响,两件暗器穿窗而入,双双钉在了北墙的书架上。

         张承宇听见响声,瞥见暗器,立即缩身躲避,同时向梁子若喊道:“有刺客!”坐在地上的梁子若,立即翻身,蹲伏着靠近窗户。张承宇拔出剑,蹲伏着慢慢接近蜡烛,刚要起身去吹,又有两只暗器飞入,他急忙矮身躲过。

         眼看无法直身,他只好蜷伏着,举长剑一一将房中蜡烛拍灭。这时房中一片漆黑,外面在月亮的照射下却是一片白光。梁子若伏于窗下,早已伸手轻轻地将窗栓打开。张承宇刚要喊她不要妄动,梁子若已推开了窗,双腿一纵,跃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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