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湖面的时候,湖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薛祥和唐琳站在船上,凭栏远眺。
昨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太过突然,尽管他们处置得当,但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平复了很久,薛祥终于转过头,看着唐琳,缓缓发问:“夫人,你说你的气质美若天仙,为何要给自己取一个这么俗气的诨号?”
她的确很美,美得像天上的仙子,可她却又有一个很俗气的诨号,铁蛋。这个诨号,比罗刹女俗气更多。
唐琳噗呲一笑,露出她那迷人的小酒窝:“你是说铁蛋吗?”薛祥在苦笑。
“你居然也觉得这名字俗气。”唐琳颓然解释道,“一个穿得破破烂烂,饥一顿饱一顿的小叫花子,身子居然结实得跟石头一样,腿脚也快得跟泥鳅似的,你说他不叫铁蛋,还能叫什么?”薛祥也想不出。
听了唐琳的解释,他竟然也觉得这个名字和她很般配。
但他还是忍不住发问:“这样的人去武馆当教习师傅都屈才了,为什么要当乞丐?”
唐琳又忍不住一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若把所有人都看成是你想象中的那样,那你的见识就未免太短浅了。”薛祥又在苦笑。
“或许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唐琳轻叹一声,“夫君,你就是心思太单纯了。”
薛祥变了脸色,沉声道:“夫人的意思,你的心眼比我多了?”
唐琳捶了捶薛祥胸口,娇嗔道:“会不会说话?”薛祥怔了怔,道:“昨夜你捉的那个白衣小贼呢?他在哪?”唐琳呆了一呆,随即娇笑道:“你说他啊,被本姑娘一早就放走啦。”
“放走了?”薛祥吃惊。
唐琳叹道:“他不是什么小毛贼。”
薛祥道:“那他是……”
唐琳笑了笑,附耳说道:“靖安侯世子,杨稷。”
“啥,杨稷?”薛祥双目一张,“你……你居然把他当成小毛贼,还把他绑起来!”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偷偷摸摸来找我的,不像话。”唐琳双手一摊,“本姑娘没把他绑了丢进湖里喂鱼,已经算很好啦。”
薛祥现在只能苦笑。他实在想不通杨稷平日里对唐琳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唐琳居然是这么看待他。
不过这女人性格反复无常,能做出此等怪事也并非难以理解。薛祥在心里暗暗叹息,还好我是她夫君,她再怎么胡闹,也不敢做出谋害亲夫的事来。
“不提他了。”唐琳顿了一顿,“梁大牛的事,你怎么看?”
薛祥道:“现在敌暗我明,如果直接去太平门查案,我担心路上会惊动某些人。”
唐琳抿了抿唇,嫣然道:“看来你比以前谨慎多了。本姑娘收回方才的话,不过,”她话锋一转,“若现在非去太平门查案不可呢?”薛祥哑然。
唐琳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若真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我们何不换个思路,不走寻常路?”
薛祥闻言,眉头微蹙,随即舒展,似乎被唐琳的话勾起了兴趣:“夫人有何妙计?”
唐琳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道:“我们何不利用杨稷的身份?他既是靖安侯世子,定有诸多便利。我们可以与他达成合作,让他暗中协助我们,以他的名义前往太平门,这样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薛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赞同,道:“此计甚妙!只是,杨稷会愿意帮忙吗?毕竟昨晚……”
唐琳轻笑一声,打断了薛祥的顾虑,道:“昨晚之事,他自然心中有数。况且,他若真想与我们为敌,昨晚就不会轻易被我擒住。再者,他若知道我们是为了追查梁大牛的案子,以他的正义感,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的也是。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薛祥已经迫不急待要动身了。
唐琳却拉住他,轻声道:“韩大哥帮了我们很大忙,我们还欠他一个人情,夫君可不要忘了还哦。”
薛祥道:“依夫人看,这份人情,我们该怎么还?”
唐琳想了想,嫣然道:“这样吧,游天峰老帮主托付你的事情你去完成,静娴姑娘那边我去沟通,我们分工合作,争取两天之内完成,如何?”
薛祥也觉得可行。他说:“好,那我们分头行动,两日后就在姑苏城相门门口见。”
就这样,薛祥与韩世充前往姑苏城,打听到附近的丐帮分舵,随后各自骑上一匹快马,用半天不到的时间抵达该处分舵,见到分舵舵主。巧的是,这位分舵舵主与韩世充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听说薛祥是为传打狗棒而来,在得知老帮主过世后,他悲痛之余拿出一份名单,上面是一些老帮主在世时中意的丐帮弟子,薛祥与韩世充对视一眼,深表赞同。
“韩大哥,过几日我会去龙井村找我一个朋友,打狗棒被我寄在他那里,却不知你是否想与我同去?”
“贤弟如此信得过你的朋友,那韩某不妨与你同去,也好做个见证。”
“嗯。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韩大哥,这几个弟子,你看可否……”
“贤弟放心。若寻得打狗棒,韩某即刻书信一封,告知我在丐帮的兄弟,他们中也有身居龙头者,至于刘、石二位长老,想必得知昨夜太湖一事后也不会为难。毕竟传位事关重大,丐帮那边也需审慎考虑。”
薛祥与韩世充一问一答,丐帮分舵舵主忍不住插了一嘴:“二位尽管放心。鄙人以这条贱命担保,此事断不会出什么差池。”
“既如此,那就拜托丐兄了。”薛祥说罢,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韩世充叫住他,微笑道:“贤弟这就要走了?”
薛祥轻叹道:“我答应了夫人,要去江东查一桩悬案,约好明日过后在姑苏城门外会合。先前为避祸借住韩大哥船上,多有叨扰,如今事了,薛祥这边也不敢逗留了。”
“欸,贤弟跟我客气个啥!”韩世充笑了笑,“且让为兄为你饯行,如何?贤弟不会不给为兄这个面子吧?”
薛祥道:“既如此,那我客随主便。”
韩世充搂住薛祥肩膀,边走边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家熟水铺子,离相城门口不远。他们家的熟水一年四季都有卖,且价格亲民,你想不想尝尝?”不等薛祥开口,韩世充往他背上猛地一拍,笑道,“当然想了!走,大哥这就陪你去尝尝!”薛祥只得苦笑,心道,大哥还真是大哥啊。
熟水,大概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饮料。古代还没有“饮料”一词,聪明的祖先,把他们喜爱的这些饮料统称为“熟水”。
等薛祥他们在铺子里点了两碗熟水,正喝着的时候,唐琳恰好也牵着一头小毛驴走过来。
薛祥招呼唐琳坐下,向她陈说自己如何与韩世充找到丐帮舵主商议,妥善处理帮主传位事宜,唐琳也向薛祥陈说自己如何找到梁静娴,在打听到顾晴下落的同时取得静娴姑娘的信任,拿到她的信物。一切准备就绪,薛祥和唐琳决定出发。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动身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
薛祥和唐琳最不愿意见到的一个人。
“快活王”丁亥。
“怎么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唐琳冷眼看向面前的丁亥,嘟囔着。
薛祥的手已握在剑柄上。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丁兄,你这次来,不会又是为你儿子报仇的吧?”薛祥不禁问丁亥。丁亥一怔,冷笑道:“薛公子这么问,倒显得丁某咄咄逼人了。”
“难道不是吗?”薛祥亦是冷冷一笑,“先前杀游老前辈,你的借口就是为儿子出气,后来你儿丁不弃死于我手,你又以报仇为由打伤我夫人,现在你的另一个儿子丁不离被我夫人打伤,丁兄难道会无动于衷?要真是这样,鬼才相信。”
唐琳听了薛祥这番言论,竟也冷笑起来,“对啊,夫君,他要不是鬼,就趁早溜走,免得到时候双方动起手来,教他跪地求饶。”
“你!”丁亥拳头一紧,叱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上次尝了我混元掌的厉害,这次还想再尝尝么?”
“上次是本姑娘轻敌了。”唐琳抿嘴一笑,抱了抱拳,“丁大哥若想再与小女子切磋,小女子乐意奉陪。”
丁亥望了望唐琳,又望了望一旁的韩世充,躬身道:“韩兄,你来做个见证。”韩世充眉毛一挑:“哦?”丁亥接着道:“丁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若非今日有求于薛公子和薛夫人,断不会这般唐突。”韩世充沉吟片刻,道:“只要能把误会说开,就是做个见证也无妨。”
丁亥转头看向薛祥,正色道:“在下虽非好人,先前几次对公子爷和湛卢山庄的秘密有所图谋,但在下从没有过要害公子爷之心,若非如此,当初在龙虎山完全可以趁人之危,将公子杀了,让我那不争气的小畜生掳走你的师妹,再来个毁尸灭迹!公子扪心自问,在下……”话说一半,唐琳就截口道,“且慢,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没功夫听你闲扯,有话就直说。”
丁亥愣了愣,道:“容我猜猜,你们口中的要事,不会是指去太平门查案吧?去了太平门,下一个要去的不会是唐家堡吧?”薛祥错愕。
丁亥接着道:“听在下一句劝,你们还是快回家去吧,太平门的事别掺和,唐家堡更是万万去不得。”
薛祥心里满是疑惑,这个平素与自己交恶的快活王这会儿怎么发好心劝起自己来了?莫非是在耸人听闻?但梁大牛之死事关唐琳清誉,这个案子无论如何他都要追查到底,任何人都不能撼动他的决心,至于蜀中唐门,薛祥的心里早有打算,丁亥自然也是劝不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