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已经亥时三刻了,您吃了这碗酥酪就歇下吧。”
素荷去厨房热了碗酥酪,端给方清音委婉劝道。
白马寺在汴京西郊,即使现在出门赶过去山门也要关闭了,更何况上官烨还没来,她们连马车都没有。
“嗯,你先去歇着吧,不用陪我了。”
方清音坐直身子,接过碗小口吃起来。
既然是寄人篱下,生气失望孤独这些情绪都毫无意义,她没有自由,唯有养好身体以待日后。
吃完酥酪,方清音簌了口,拧了帕子正要擦脸,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回头望去,上官烨快步而来。
“清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先擦把脸吧!”
方清音脸上已经浮上了淡淡的笑容,注视着他走近,发现他的发髻有些凌乱,鬓角还有点灰痕,她递上了帕子。
“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离得近了看见他靛青的衣襟上也有污渍,实不像刚从宫中赴宴回来的。
“嗯,今夜去不了白马寺了,你那些烟花试验最近也不能做了。
穆家供给宫中的烟花出了问题,这件事牵扯颇广,我又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我今夜还要赶回皇城司,白马寺那边我会请方丈为岳父岳母做场法事,等我忙完这阵再陪你一起去。
清音,好好照顾自己。”
上官烨把帕子还给她时握住了她的手,简短地将事情交代清楚。
方清音将这些信息拼凑起来,心头巨震,在上官烨就要转身离开时,她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将脸贴在他胸口,环在他背后的手用力箍紧,方清音缓了口气,才柔柔说道:
“明华,你不用担心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万事小心。”
她的投怀送抱满心依恋让上官烨很受用,一颗冷硬的心早就化成了绕指柔,张开双臂揽住她的肩,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嗯,放心。”
方清音倚在他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大步迈出小院消失在视野里。
上官烨虽然没有细说,但她联系到今晚看到的烟花,已经猜到出了何事。
穆家怕是要有倾覆之祸了,那大皇子呢?
谋夺盐铁,私囤钱财兵力,借烟花刺杀陛下,大皇子作为唯一成年的皇子,又是嫡长子却迟迟登不上储君之位,是最有动机和实力弑君自立的。
他若真有此心,此次事败是不是就倒台了?
方清音握紧了门框,激动地身子轻轻颤动。
她查了这么久,唯有大皇子一派嫌疑最重。
但若不能坐实大皇子有谋反之举,她就算证明父亲是被冤枉的,也扳不倒大皇子。
他是皇子,天皇贵胄,天生就拥有特权。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纸上之言,王子犯的法东窗事发时也自有别人顶罪,不是谋逆弑君这种大罪,根本就无法说是王子犯了法。
而这次烟花之祸事关陛下安危,陛下还能轻轻放下吗?
元宵当夜,穆家家主穆念途正在临江仙大宴宾客时突然被人唤了出去,之后再未回来,徒留一屋的客人诸多猜测。
第二日穆家在京城的商铺全部没有开门营业,穆家也大门紧闭。
与穆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四处奔走打听消息,却是什么都没打听到。
与此同时,上官烨在早朝上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臣要弹劾。”
他自宽袖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奏折,照着念起来。
他甚少上朝,也甚少发言,当庭弹劾更是他做皇城司指挥使后的第一次。
众大臣还在暗自揣测他这是何意,已经有人被他提到了名字,立马跪倒在殿上喊冤求饶。
皇帝高坐在台上,眼风扫过大皇子和威远侯,听着上官烨将证据一件件列出来。
上官烨言简意赅,半句废话也没有,桩桩件件都是违法乱纪之事,从倾占民财、纵容家奴欺压百姓的小错到贪污库银的大罪,都被他一一当庭道出。
这份名单是皇帝年前给他的,名单上共有二十二人,被查出问题的有十三人。
上官烨终于说完了,皇帝淡淡扫了一眼跪着的人,威严道:
“这些案件都转到刑部依法办理,至于苏哲,犯事的是你的家奴,你治家不严,罚俸半年,在家静思己过。”
这十三人中只有最后被提到的大理寺少卿苏哲的错处最轻。
苏哲瞥了眼周围跪着的人,抬眼看向上官烨挺直的背脊,暗暗咬牙。
罚俸半年,在家思过,陛下虽然没有罢免他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但这与夺职又有何区别?
他上个月刚将一位家生子的通房丫鬟抬为了小妾,那小妾有个弟弟惯是游手好闲,姐姐得了势便愈加张狂,这无赖在外面赌输了钱,半偷半抢占了别人一块玉佩不肯归还,还扯了他的名号唬人。
这事才发生三日,若是苦主告到府衙,盗窃也不过是坐几年牢,他哪里会为了一个小妾的弟弟徇私枉法?
苦主没有告发,他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说他治家不严,他都还没来得及清理门户,上官烨就直接告到御前,他真是冤死了!
上官烨分明是故意针对他!
苏哲又悄悄扫了一眼大皇子,今日被针对的都是支持大皇子做储君的,上官烨这是为了三皇子铲除异己吧!
上官烨掌管皇城司,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他都能查出来当成攻击政敌的错处,他要为三皇子铲除异己岂不是易如反掌?
自己根本就没有站队皇子之争,不过是跟威远侯府有一层远亲,也成了这党争下的炮灰,真真是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