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7年新年已经到来,而旧历丙申年还没有过去。处在新旧更迭之间的上岭村,白天洒着阳光,晚上飘着雪花。多数的人仍然是通宵达旦地赌博,他们认为这就是劳作。而日上三竿,人们才开始睡觉。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有变。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认钱的人仍然只认钱。不认爸妈的的人仍然不认爸妈。
现在是夜晚,在村西头的蓝家,外边下着雪,里边烧着炭火。火盆边没有人,却在坚持地供热,像是没有学生的老师坚持去学校升旗一样。空荡的楼下,有老鼠在出没,它们有的往外寻找食物,有的往外搬运食物,像一个既有勤俭持家也有吃里扒外的群体。
蓝能跟在楼上。他在卧室里,手里拿着一瓶液体,静静地看着床上女人美玲的脸。
美伶的脸还是好看极了,好看到所有人看了仍然都会发抖。她的出现和到来,惊动了那么多的村庄和那么多的人,惹了那么多的是非和祸乱。这一切事件的发生,都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她知道是她漂亮的脸引起的吗?她的脸如果不再漂亮呢?她知道这么多天我想什么吗?她知道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吗?
蓝能跟拿着液体的手在抖,那是因为他的心脏在抖,就像地震是地心异变地上的房屋才摇晃或坍塌一样。他的手现在就像抖动的房屋,手上装着液体的瓶子,就像屋顶上危在旦夕的水罐,只要任何一样倒塌,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和灾难。但是损害和灾难现在还能避免吗?不能了。只要这张脸没有变化,不变得像我一样丑,那么是非和祸乱还会发生。蓝能跟想。她变丑了,就只有我还喜欢她,一如既往地喜欢,蓝能跟还想,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老去和死去。
蓝能跟把所有的问题又想了一遍,手突然不抖了,或者说已经不是抖了,而是倾覆。手上的瓶子已经瓶底朝上,瓶子里的液体正从瓶口流出,滴落在女人美伶的脸上。
滴液在美伶的脸上慢慢地洇开,所到之处冒着轻烟,还发出滋滋的声音。它烧灼精致的皮肉,创伤面积越来越扩大,像人为而又无法扑救的火,最终吞噬美丽的森林。
蓝能跟想起那年,在矿山坑洞里瓦斯爆炸的那一瞬间,烈火灼烧他的身体,应该也是这么残忍。他拼命地喊叫和挣扎,但是都没用,越是折腾,只会使火烧得更旺,伤得更彻底。
此刻的美伶的脸被残忍地伤害,但是却没有喊叫和挣扎。她看上去没有痛苦,平静地接受火热的毒液侵蚀她的皮肤,将曾经多么生动的脸烧焦。
然后蓝能跟抱着美伶,像两棵树抱成一棵树。他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两张一致的脸结合在一起,亲密、般配、和谐,像树上令人惊叹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