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从一大早就失踪了。
我叹了口气，也没让它们出来，就这么自己一点点的去找了。因为在这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到了午饭的时候怎么喊也不见人，到了他喜欢晒太阳的地方和屋子里找也没人。那个时候我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些被吓到了，急忙把它们放出去一起找。到了最后，我们在一处树荫底下发现了好像一时之间重返年轻的老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他就这么躺在树荫下睡着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有事情，我还是沿着整个村子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终于在一条小溪旁边找到了盘着腿聚精会神盯着鱼漂的老人。在他身旁还有一个闲置的钓竿和竹子做的篓子，几条已经不动了的蚯蚓。钓上来的小鱼被放到了水里的笼子里，估计是要当活饵钓一些大些的肉食鱼。不过看着小溪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大型猛鱼的样子，看看这个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卡萨，到饭点了吗？不知不觉就。”
他头也没回，手里的动作自然不可能有差错，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动也没动。虽然嘴里说的很诚恳，但是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感觉不到。
“怎么，这条小溪里还有什么大家伙吗，你还准备小鱼做活饵。”
老人耸耸肩，看了看水里那几条正可怜又欢快在游着的小鱼。这个大小，也只能油炸了。
“这可是我忙活了几个小时的成果，说实话这已经很好了。”
“赶快放了人家吧，这个尺寸吃进肚子里都是罪孽。再说这条小溪有没有大鱼都难讲，在这里数树叶子吗？”
我坐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不知道多长时间只有风吹动的鱼漂，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块用油纸包好的货真价实现做的蛋糕，递给了老人。
“谢谢啊，卡萨。”
老人把还算是能勉强叫做蛋糕的东西送进了口里，在我紧张的注视下咀嚼了起来。由于事先尝过味道，我对老人的评价大致有数。毕竟缺少糖和牛奶，外加最重要的经验，能做出来类似的东西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很好吃，你小子以后不打算当一个糕点师吗？这和我在书里看到的口感差不多啊。”
他连钓竿都扔了出去，伸出手来，表示自己还要。
“那是老爷子你没有吃过专家做的，一整个大的，里面还有夹心的那种。”
我把自己的那一块递了过去，虽然被咬了一口，他一点都不嫌弃。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生怕他不明白自己之前见到过的蛋糕的样子。
“你在说些什么？”
他疑惑地看了我一会，试图想要理解我说的那种不在古书里出现的东西，到最后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就很好了，想那些没用的有什么意思。”
他站起来拍拍土，看样子是要回去吃饭了，可是鱼竿、鱼篓外加那几条可怜的蚯蚓的都没有收拾。
“卡萨，看样子你应该挺讨鱼儿喜欢，留在着给我钓一些出来，今晚吃红烧鱼。”
“别说些强人所难的话，这一眼望去可是没有鱼的样子。要不做点炸小鱼？”
“把那么大点的鱼放进锅里，你不觉得可惜吗？”
说着我之前的话，他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既然是得到了神祖大人传承的家伙，一定会得到这片土地的热爱的，你一定能抓到手软。”
真是乱来。
我看看放到了一旁随着水流飘荡的鱼漂，苦笑着捡起了鱼竿。
“用我们看着，你下水直接摸吗？”
风已经停了下来，前面的水面只有在落叶掉下来的时候才微微摇动一下，一股似曾相识的淡淡清香在四周涌动。尝试着坐到老人刚才的位置，只有一点的间隔，看到的景色却变化了。阳光、水面、花香这个比例和搭配很是和谐，就连坐在那里的我也被纳入了其中。
“不用了，其实有没有鱼不重要，不是吗？”
我轻轻甩过钓竿，重新挂上了那几只可怜的蚯蚓的一员。没想到它还留了最后一口气，在钩上晃了晃。随着一个小小的水花，水面上又只留下一个摆动的鱼漂。
我看到其中一个影子已经潜入了水下，另一个正在我眼前来回摆动，似乎是在作掩护。
别看经常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其实这两个家伙其实也乐在其中吧。
我顺着他们的意思，没去管那个小动作。过了一会，影子露出了黑色的头——这在一片近乎透明的水域里实在是太明显了，对着另一个点了点。然后它们两个就跑了别的地方，能感觉到没有离得太远。于是人和影子们就这么享受起了难得的秋日森林的中午，伴随着些许的水汽、泥土、花香和虫鸟鸣叫的混合，一会功夫不到，手中的钓竿就有了鱼的动静。
“哦哦，这竟然有大家伙。”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提起来还在挣扎着的一条从没见过的鱼，看样子不像是专门吃肉的，长的也比较温顺。只不过挣扎的是很激烈，整个鱼在空中画起了弧线。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煲汤好吃还是直接做红烧鱼好些。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一会用水云华去探知一下。
这么想着，我把它绑了起来，扔进了竹笼子里，又挂上了一只幸运的蚯蚓二号。
看这个鱼的体型，应该是煲汤好一些，可是我更喜欢口味浓一些的菜。带来的调料还有不少，料理了这条是绰绰有余。偶尔吃吃烤鱼也不错。摇晃着双腿，我在脑内已经把那条还想着回到小溪的幸运鱼烹饪了许多遍了。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扔下了钓竿，对着小溪、树林、大山大喊道。
“我是不是要成个厨子啊。”
“又发疯了？真是可怜。”
它们听到我的叫声，很自然的就冒了出来，用看待风雨中路边流浪狗的眼神看着我。
“去去，滚到那边晒太阳去。”
然后我就像是赶在路上追着不放的炸毛狗一样把它们赶到了一边。重新拾起钓鱼竿，我盘起腿来坐在石头上，又把手伸到了怀里，还是没有烟。
不知道这附近能找到烟丝，烟草也行。至于成品的雪茄，当年总是叼着的烟，是不敢奢求的。说到底，我早就忘了那雪茄的滋味，现在的话有点什么叼在嘴里估计都行。
我顺手拔下来了一根小草的前端，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慢慢蔓延，和藤蔓植物一样，很快充斥了整个口腔。不可思议的是，现在的心情很愉快，又很轻松。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可以飞起来，轻飘飘的越过大树，飞到云端。
一个下午的功夫，鱼篓子装上了满满的肥大的鱼，和之前老人坐在这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下午了，按理说他早该来了。
看着这满满的鱼篓，我反而烦躁了起来。正想让影子们去看看什么情况，老人就迈着大步子从后面的小路里钻了出来。
“卡萨，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我之前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神祖大人这么好使，连鱼明明知道钓上来没好事还往上撞。”
老人看着那已经装满了的鱼篓，张大了嘴。随后眼睛都眯了起来，对着那竹篓子露出了渗人的笑容。
“选几条好吃的带走，剩下的我就放生了，反正也吃不了这么多，尊重一下人家的生命。”
“那是你不知道这条小溪的含义，读书不够啊。你这段时间都读了些什么书，一开始的老书一本都没读过吗？”
我想起了藏书室里近乎要闪着光的那些泛黄的书，苦笑着摇摇头。比起那些，我更想看一些其他的地方的游记。
“那不行，你要有点自觉性，毕竟是神祖大人的传人。回去之后我给你选上一些书，你带走。趁着冬天在神社好好读读。”
老人扛着竹笼，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我连帮他拿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收拾好残局，提着连分量都算不上的鱼竿往回走。
“卡萨，这条小溪原本是没有的。据说是神祖大人看这里没有稳定的灌溉水源，于是强行开辟出来的。里面蕴含着神祖大人的神力，这里接近源头，鱼都是有灵性的。不仅好吃还滋补，尤其是你抓的这些。我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多，你是不知道有多难抓。我父亲之前带我来过这里，俩人钓了整整一天，就上来了几只鱼崽子。今天我觉得自己算是转运了一回，没想到你小子搞了这么多。”
有这么夸张吗。我挠挠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那我就把这些家伙今晚炖一些，剩下的做成鱼干带回去。”
“这玩意很好养活，回去你找个桶从小溪里接点水，然后每天给点蚯蚓什么的就不掉膘。咱吃上个三五天，剩下的再说。”
老人兴高采烈的，和一个要吃上好东西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事实也正是如此，没怎么加料，鱼炖出来的汤就已经是香气扑鼻。这么平常的一天就在一顿丰盛的晚饭下结束了，想想看，来这里之后好像每天的饭都很丰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