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宇凑近,小声说:“你这人表面看着一本正经,骨子里挺闷骚。”
“为何如此说我?”
陈浩宇露出戏谑的表情:“你的妾室夏果到处找人打听那方面功夫厉害的老嬷嬷,还不都是因为你?”
乔文仙并不承认:“根本没有的事,别胡乱说?”
“我在绸缎庄当伙计,有朋友来买料子,我亲自接待的,聊了几句,顺便把你家里的事给我抖搂出来。你要是男人,就老实承认。”
“你那些狐朋狗友一天净瞎说。”
“他可没瞎说,我朋友认识一位从青楼出来的老嬷嬷,偶然从她口中得知,因为你那妾室请的就是这位老嬷嬷。嘿嘿,别再装了,你真实些我反而觉得你更可爱。”
乔文仙并不生气,给陈浩宇斟满酒酿:“圣人云,食色性也,我是人,自然跟你一样有七情六欲,没必要因此来笑话我。”
“也是。”陈浩宇端起酒酿品了一口。
被陈浩宇追问,乔文仙也想回问对方:“你跟淑真可和谐?”
陈浩宇一愣,立刻回道:“和谐,当然和谐,和谐得不能再和谐。”
乔文仙感慨道:“陈浩宇,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娶了我这辈子最想娶的人……”
陈浩宇急了:“她已经是我娘子,不许再惦记。”
“我不会再惦记,只希望她好。”乔文仙给自己倒满酒酿,一口气喝下,“你既得到她,要好好待她,一辈子要对她好,如果我知道你待她不好,会想方设法从你身边把她抢走。”
“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娘子永远是我的人,你和仪王最好别再惦记。”
乔文仙向仪王瞧去,他正认真聆听才子和官员们如何品东坡居士的词。
“我差点儿忘了,淑真嫁给你之前,喜欢的人是他。”
“娘子现在只喜欢我。”
陈浩宇一口一个娘子,乔文仙羡慕之余,又给两人倒满酒:“再喝一杯。”
陈浩宇端起酒杯与乔文仙碰完杯,两人各自喝下。
乔文仙起身说:“快到下一个环节,我要过去与其他朋友坐坐。”
陈浩宇故意催道:“赶紧走,要不然我娘子都不敢跟我坐一起。”
乔文仙转头瞧向淑真,向她点头微笑。
千里寻也礼貌地回以微笑。
乔文仙离去后,千里寻与想绒姑娘回到座位。
千里寻问:“方才你与文渊聊什么?”
陈浩宇才不愿娘子知道乔文仙还惦记着她:“都是男人之间的话题,很无聊,说了也没趣。”
千里寻不再追问,转而问想绒:“我看台上放着琴,东方公子又把你请来,你今日肯定会一展歌喉,能不能向我透露一下,准备唱谁的诗词?”
“问得实在多余,我只吟唱幽栖居士的诗词。”
千里寻为自己忘记此事感到尴尬:“的确多余,你什么时候上台表演?”
“瞧,第二个环节要结束,该是我上场的时候。”
千里寻朝台上看去。
东方尘泽走上台,向众人说:“通过品鉴东坡居士的词,诸位表现出卓越的才华,让鄙人大开眼界。相信有了更多人的品鉴,东坡居士这首《定风波》定会‘大江东去’,流向更遥远的时代。接下来是新设置的环节,我给其取名:诗词雅正……”
大家都觉得好奇,往常参加诗会从未有过诗词雅正,不知东方诗会为何会纳入新环节?
东方尘泽接着说:“近期有人在街上免费发放书卷,书卷上对幽栖居士新写的《减字木兰花•春怨》多有微词……”
听到这里,乔梦容才知哥哥为何要帮东方尘泽举办诗会,不过是想借诗会之名为朱淑真洗刷被玷污的名声而已。
刚刚被她感动,差点儿相信她,现实又给她重重一击。
乔梦容发誓,她再也不会被朱淑真的花言巧语蛊惑,要除掉她!必须除掉她!否则朱淑真永远是她生活中的噩梦。
申简辰发现梦容脸色不对,打算回到幽林别居后与梦容挑明书卷之事,再向她表达自己的想法。
此刻他只能抓住梦容的手,希望她能从他的举动中感受到他的心意。
乔梦容并不这么认为,哥哥握住她的手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朱淑真。只要他心里有朱淑真,她便恨她,永远恨她。哥哥将她的手握得越紧,她越恨。
耳边不断传来东方尘泽的声音:
“若说得对也就罢了,可我将书卷从头到尾翻阅一遍,句句胡说,显然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毁掉幽栖居士的名声。好好的一首词被说得一无是处,真怀疑写书卷之人根本不懂诗词。”
有人应和道:“东方公子说得极是,那书卷我也翻阅过,翻阅完后气得连饭都吃不下,真想把写书卷的人揪出来质问一句:你到底懂不懂诗词?”
又有人应和:“我只看了几句,实在看不下去,一把火给烧了,后来听说仪王派林统制和司理院的温都头带人当街制止,书卷之事才没有继续蔓延下去。对仪王此举,我第一个表示赞赏!”
在场所有文人齐声说:“感谢仪王维护诗坛正气!”
乔文仙心中自语:“仪王啊仪王,谁不知东方诗会背后的金主是你?你这么做让淑真情何以堪?仪王妃又会作何感想?”
申简辰依然握着梦容的手,本不想多说,又不得不说,还是那句客套话最管用:“诸位不必客气!继续!”
东方尘泽继续说:“所以才有了诗词雅正的环节,希望借诸位的品鉴为幽栖居士的新词正名,我安排曹班和安明轩两位公子将各位的品鉴记录下来,诗会后也会集结成册,免费发放。”
在座所有人表示赞同,大声喊着:“好!”
东方尘泽邀请道:“幽栖居士也来到东方诗会,请她为大家讲两句。”
从东方尘泽提到免费发放的书卷时,千里寻已猜到申简辰为何支持东方尘泽举办诗会。他为她如此,她既骂不出口,也不敢产生任何感动的情怀。
千里寻看向梦容,她面色并不好,注定刚刚和好的迹象如同昙花一现。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听到东方尘泽的声音。
众人注目下,千里寻不能继续坐着,也不能缄默不语,可又该说些什么?批判写书卷的人?还是感谢仪王?还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她十分为难,平日的好口才不知去了哪里?
正当她为难时,陈浩宇主动站起来:“诸位,幽栖居士是我娘子,她有些不舒服,我代她说两句。”
千里寻松口气,她不在乎陈浩宇说得好还是不好,重要的是有人替她出头将场面应付过去。
只听陈浩宇说:“若不是来参加诗会,我都不知道有人诋毁我娘子,还把诋毁的话写在书卷上,我若知道绝对会把那些书卷撕得粉碎,再一把火给烧了!今日让我看到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在座诸位都是好人,我代替娘子谢谢大家!更要谢谢仪王和仪王妃,你们是大大的好人!你们这么好,说明当今官家也是大大的好人!”
女婿的话虽不够文雅,好在实在,情感表达恰当,尤其是连官家都夸赞到,朱晞颜很满意。
他瞅准时机站起来:“正因为官家是好人,天下才好,才实现了收复燕京的夙愿,官家因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正因为仪王和仪王妃是好人,我们才有今日盛大的诗会;正因为大家是好人,才有诗会的新环节:诗词雅正。闲话少说,请东方公子继续!”
申简辰心想:“知府大人在任何场合都不忘拍官家的马屁,拍得比谁都响。金人把燕京掏空,才归还大宋。一座空城拿回来,还以为完成了一项前无古人的千秋伟业,实在可笑!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老百姓哪高兴得起来!”
东方尘泽说:“为了大家更好地雅正幽栖居士的新词,请想绒姑娘上台吟唱《减字木兰花•春怨》!”
想绒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中款款走上台,坐在琴旁,开始演奏,琴声悠扬凄美,将每个人代入乐曲中,许多人都闭上眼睛用心听着。
当想绒展开歌喉,众人只觉全身有种酣畅淋漓的爽快感,通过歌声体会着诗词之美:“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陈浩宇无心赏歌,他整个心思放在娘子身上。
自听到要为她的词雅正时,娘子变得无比沉默,目光总是停留在仪王的方向,也不知她是看仪王还是仪王妃?在陈浩宇看来她一定是看仪王。
刚才有人说仪王派人制止发放书卷之事,陈浩宇便猜出今日诗会之所以能雅正娘子写的词,定与仪王有关。
傻子都能看得出仪王与本次诗会密切相关,要不怎么会亲自前来?还搞得临安官员倾巢出动?费这么大心思,难道仅仅是因为与东方尘泽关系好?
在陈浩宇看来,仪王与东方尘泽还没好到不需要任何理由支持东方诗会的地步,一定有内幕,这内幕应该是他的娘子。
陈浩宇越想越担心,他不愿娘子再继续瞧下去。
“娘子该不会被仪王感动?”
千里寻这才意识到她看向梦容时被陈浩宇误会,她收回眼神,将目光停在酒杯上,耳边时不时传来想绒的歌声:“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娘子为何不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
“娘子该不会又后悔嫁给我?”
“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浩宇断定,仪王对他的娘子贼心不死,娘子也多少被仪王感动,以后得仔细防范。可人家是仪王,再仔细防范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还是好好努力,让娘子真正从心底喜欢上自己。
陈浩宇开始认真听想绒姑娘唱曲儿,毕竟唱的是娘子写的诗词。没想到被人这么一唱,再配上琴声,倒把陈浩宇吸引住。
他决定除了学做茶外,他还要学习娘子写过的所有诗词,一定要烂熟于心,也好与她有共同话题,最好能走进她的内心。
想绒姑娘唱完后,很多人要求再来一曲。
东方尘泽上台阻止:“诸位,想听想绒姑娘吟唱幽栖居士的诗词,有的是时间,诗词雅正结束后,便是她的专场,诸位随便点,当然仅限于幽栖居士的诗词。”
众人无不赞同,
想绒起身向台下的贵人和诸位官员行礼后回到座位上。
陈浩宇竖起大拇指:“想绒姑娘唱得好,我娘子的诗词写得更好。”
想绒故意装作嫌弃的样子:“陈公子三句不离娘子,连夸我都要带上你家娘子,实在腻得慌,我看我还是去别处,免得打扰你们。”
千里寻一把拦住:“何必与他计较?没有你我寂寞得很。”
“有陈公子陪你还寂寞?”
“不一样,你是我的好友。”
“好吧。”
东方尘泽在台上继续说:“我斗胆为诗词雅正开个头。记得批评的话语中说幽栖居士总喜欢写些悲悲戚戚的诗词。这一点说得没错,可以此作为批判之语,足以说明批判之人不懂诗词,更不懂得人生。东坡居士曾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月亮真正的圆满仅在望日,人生的圆满也不过瞬息间,说人生多悲戚实在不为过。诗词不过是表达人生情感的工具,为何不能写得悲悲戚戚?若批判之人在此,我倒要问问,他的人生可日日圆满?若他只要承认一日,不!哪怕半日不圆满,便足以证明幽栖居士写悲悲戚戚的诗词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这里,乔梦容将手从哥哥的手中抽出。
长时间抓着梦容的手,申简辰也觉得不舒服,她主动抽离出去,他并未强求,而是趁机用余光观察她的脸色,比刚才平静许多。
申简辰松口气,梦容再善良不过,她又怎会计较这等小事?要是知道他也是为了她,绝对不会计较。
乔梦容心想,白梅若此时还不知道她的言论正被东方尘泽在诗会中当着全临安城的才子进行批判。
乔梦容将临安官员扫视一番,并未看到林觉的身影。仔细一想,林觉是个武夫,根本不懂诗词,加之他的官职并不高,东方诗会又岂能邀请他?
林觉不在,乔梦容还有些许失望。他若在,便可寻找时机告诉他,东方尘泽批判的是他娘子,相信他一定很生气。
激得他人生气,乔梦容才会觉得开心,谁让她此时心中有气无处发泄,既不能对哥哥,也不能上前狠狠扇朱淑真一巴掌。
无意中瞥见乔文仙,乔梦容的嘴角挂着笑容,还是认真听听有没有人把苗知瑜的言论摘出来进行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