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丁梅淹死之后,丁婆就多了一个习惯,她每个星期天都会去丁梅的坟上坐上半天,这是我听我母亲说的。
丁梅的坟葬在山上,就是琵琶湖南面那座山上。
我跟刘天说了丁婆这个习惯,刘天觉得有机可乘。
我们三人行动小组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跟踪丁婆上坟,在跟踪的过程中顺便寻找丁婆的漏洞,看她是否真是哑巴。既然把丁婆列为怀疑对象,那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好好查查,是否有什么问题。
因为丁婆认识我,我肯定不能直接跟踪丁婆,我任务的第一部分是看丁婆什么时候出门,然后等她一出厂门,就在厂门口向埋伏在厂对面的刘天和彭春明发出信号,由刘天和彭春民跟踪丁婆,刘天和彭春民来厂里的次数不多,丁婆对他们不熟悉,不容易被发现。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我们采取一跟一的方式,就是彭春民负责紧跟丁婆,刘天在隔彭春民一段距离后跟着彭春民,而我又隔刘天一段距离跟着刘天,这样确保不被发现又相互有个照应。
这个星期天,我们三个牺牲了星期天的懒觉,七点半就已经做好了跟踪的准备。
自从针织厂出事之后,厂后门已经不让人进出了,大家都只能从大门进出。厂办公楼被炸塌下来的砖瓦每天都在清理,等清理完成后会进行修复。厂门口也加强了守卫力量,换成了两个年轻的工人在门口值班。
我七点半一过就在厂门口张望,老远看见刘天和彭春民从民主街的不同方向朝这边走来,我示意他们在厂对面找个角落守着,而我在收发室等丁婆出来。
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呆在收发室的真实目的,假装说在门口等同学一起出去郊游。
快八点的时候,丁婆终于出现了,她头上包着一块粗布,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搭着一块毛巾。经过收发室的时候,我故意躲在一边不让她看见,站在收发室门口的年轻工人主动打了招呼:“丁婆,你要出去啊?是不是又去看丁梅?”丁婆拿手朝身后的山那边比划了几下,嘴里咿呀呀地咕噜了两声,然后点点头。
说完,她擦了擦眼角,扭头出了厂门右转沿着民主街朝东边走去。
等她走了一小段路,我从收发室出来,朝厂对面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丁婆的背影,厂对面的彭春明心领神会地在民主街对面沿着马路也朝东走,等彭春明走了一小段路,刘天也跟了上去,他们俩都在路那边。我又等了一会,然后在路这边跟了上去,丁婆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我们一路往东,路过里面有鬼楼的那片树林,过了树林,民主街到头后石板路没有了,向南拐的是一条土路,土路高高低低的,两边都是低矮的平房。平房之间夹杂着一些菜地,还有一些猪圈,臭味飘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捏住鼻子。
丁婆走得并不快,她走走停停,时不时会停下来擦擦汗,所以我们三个一前一后跟得并不吃力,时不时还能蹲在路边歇歇。
土路慢慢地往山上延伸,平路换成了坡路,上山后随着山路越来越陡,渐渐就有些吃力了。
这座位于琵琶湖南面的山是一座连绵起伏的群山,有很多山头,山头有高有低,山上有很多黄色的岩石,堆积成不同形态的样子,山上稀疏地长着一些矮树,有的树还结着一些野果。
山路越来越窄,后来就变成了只能两三个人并行的小路。山上人烟稀少,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人。在山路上又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我看见前面的刘天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向我招招手。我赶紧加快步伐走过去,然后从石头后探出头往前看。前面是个小山坳,彭春民躲在前面一块大石头后。再往前离山路有二十多米远的一处朝南的山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远远看见丁婆弯腰从盖着毛巾的篮子里拿出一个香炉,点了三支香,然后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小袋纸钱,用火柴点着烧了起来。看着点着的纸钱,丁婆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看着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哑老太婆,不禁让我心生怜悯,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们还要怀疑她是坏人。
刘天突然拍拍我的肩膀,然后低声在我耳边对我说:“等一会我学狼叫,你不要怕。”
我吃惊地看着他,想不到他还有这本事。
只见他把两手握着放在嘴边,像吹海螺一样,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出了一声很逼真的狼叫声,在我耳边震聋发聩,要不是他提前跟我说,我肯定吓得跌坐在地上了。
我捂着耳朵紧张地朝丁婆看去,只见她马上擦去眼泪,利落地从盖着毛巾的竹篮里掏出一支手枪,然后瞪大了双眼回头朝我们这边凶神恶煞地看过来,那眼神不禁让我一哆嗦。
突然的狼叫声让彭春民吓了一跳,一下子从藏身的石头后跌了出来。
立刻听见丁婆尖着嗓子喊了一声:“谁?” 我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丁婆居然真是坏人。
只见彭春民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很害怕地说:“我是来山上采野果的。”说着,他真的手上举起一根树枝晃了晃,树枝上挂着两三个半青不红的果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折的。
丁婆略一迟疑地问:”你一个人?“她的口音听上去不像是本地人。
彭春民点点头。
丁婆又尖着嗓子恶狠狠地说:“你老老实实走过来,不然我一枪打死你。”她的表情有些狰狞,完全没了从前的慈眉善目。
彭春民站着没动,继续声音颤抖地说:”你拿着枪,我怕!“
他们之间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丁婆离我和刘天有三、四十米的距离,我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耳边又响起了狼叫声,是刘天又学了一遍狼叫。
彭春民吓得马上趴下了,丁婆也紧张地四处张望, 隐隐约约地能听到远处的山谷里传来了狼的回声。
我打了个激灵,莫非,真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