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悄悄交替。海风吹来,凉意甚浓。
傍晚,陆绎、今夏在寝室里,连日来的操劳,夏爷见夫君清瘦了很多,有些心痛,说道:“大人,早些歇息吧!”
“今夏,你可知扎蓬、小怜隔壁住的是谁?”
今夏瞪大眼睛想了想,这几天夫君神情落寞、眼中的愧疚宛若随时能倾泻而出,问道:“莫非是陈东?”
“没错。”陆绎唇角挂着阴狠,“我让李刻、岑福带人暗中窥探,倘若双方打起来,要他们务必保全扎蓬、小怜的性命,至于陈东,听天由命吧!”
“他们肯定会打起来的。”今夏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他们原本就是十恶不赦的倭寇,自相残杀,与本官毫无干系。”陆绎面色冰冷,语气坚定,“今夏,当初我们从京城出发的时候,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只要能彻底铲除倭寇,再卑鄙无耻的手段,我都会用,因为我们已无退路,只有——嬴。”
又过了一会儿,隐约从窗外传来厮杀声、叫喊声,短兵相接声……
扎蓬、小怜住所离军营并不远,因此陆绎、今夏能听见打斗声。
陆绎内力深厚,屏息细听,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就是陈东、扎鹏起了冲突,至于谁胜谁负,只有天知晓。
“大人,我们需要去看看吗?”今夏听着愈发清晰的厮杀声,于心不忍。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今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须为那些亡命徒动恻隐之心。”说完陆绎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今夏狐疑,正欲开口询问之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大杨。”
“陆大人,一切如今所料,陈东夜袭扎蓬,双方死伤惨重。”杨岳站在门口,如实禀告陆绎,“陈东,当胸中了一箭,失血过多怕是不行了。”
“扎蓬与小怜可曾经救下?”这二人可是陆绎欠阿照的人情啊!
“岑校尉带人已将他夫妇押入大牢,并且亲自看管。”杨岳想到刚刚险些丧命的小怜姑娘,心头仍有余悸。
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越来越低,内力平平的今夏已经听不到什么了。
陆绎扭头望向爱妻,说道:“已经很晚了,今夏,你休息吧,我去看看。”
“大人,”今夏小碎步跑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我也要去。”
杨岳抿嘴偷笑,心道:果真一物降一物,整日冷着脸的锦衣卫陆大人,竟然惧内。
陆绎无奈地叹口气,星目中却全是宠溺:“那走吧!”
三人走出军营,月光将他们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匆匆,衣角在夜风中飘动。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功夫,空气中已能嗅到血腥味儿。今夏放眼望去,不远处宅院门口有十几位明军,个个手执火把,正在等候陆绎到来。
杨岳、今夏对视一眼,凭借多年一起办案的默契,不约而同地后退,跟在陆绎身后。
片刻间,陆绎大步走过来。
“参见大人。”众明军、包括锦衣卫齐声拜见陆绎。
“不必多礼。”陆绎摆手后,扭头望向大门口。这时候李刻跑出来,见到大人,随即双手抱拳说道——
“大人,陈东已死。受伤的数十名倭寇,正在里面包扎;死了一百多人。”
今夏眨着眼睛,胸口酸涩:为两浙一代百姓,终究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哎——
陆绎心头何尝不难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强压心头不忍,说道:“李刻,你多带些人,将死去的倭寇安葬好。活着的严加看管,择日押回京城,任由圣上发落。”
“是。你们几个去弄几辆马车,其余的随我抬尸体去。”李刻率人忙碌起来。
今夏、杨岳进了院子,见受伤的倭寇众多,随即上前帮忙。
夜雾笼罩。远处海浪声传来,透着一股悲凉。死去的倭寇很多,他们烧杀抢掠、坏事做尽……终归是血肉之躯;他们又是谁的孩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众人忙碌,唯有陆绎宛若一棵青松立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又孤傲。
啪——啪——啪——
猛然间,不远处鼓掌声传进陆绎耳中。他心头警铃大作,眼神凛冽地望去。
阿照一身藏蓝色衣裳,抿着薄唇,上挑的丹凤眼中有几分讽刺。
“阿照,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来此闲逛?”陆绎几步走过来,目光锁住阿照。
“大人所言极是。闲逛之余,看了场好戏,着实精彩呀!”阿照唇角上扬,眯眼上下打量陆绎,“陆大人,好计谋、好手段,我吕照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面对冷嘲热讽,陆绎毫不动气,无所谓地说道:“总之,陆某赢了。而且保全了无数明军性命。你——是来讨债的吧!”
“我长姐呢?”阿照面色一沉,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陆绎凑过来,低声道:“你姐姐、姐夫我早就派人暗中保护,眼下在大牢,岑福亲自看管。你何时要人,陆某都会将人毫发无损地送来。只是他们必须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尤其是你那个姐夫,你好好劝劝他,这次留他一命,实在是因为我夫妇二人欠你恩情,倘若你不是他小舅子,此刻怕是早就……”
“陆绎,谢谢你。”阿照语气真诚,仰头看看天空,“已经三更了,明晚三更,我在镇海卫西边那几棵大榕树下等你们。”
“好,一言为定。”陆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来讨债的,还是陪欧阳楚来的?”
阿照后退几步,不屑地说道:“阿楚,正在别苑与茉莉姑娘梦周公呢?”
“原来如此,吕公子一举两得呀!”陆绎讽刺别人,也不会口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