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栩阳市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雨了,虽然不大,但是影响出行,有点烦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上也没有几个人。住在清风小区六号楼三楼的女孩子柳玉溪轻轻叹了口气,正要伸手把窗户关上,忽然发现一道黑影在雨中跑过,而雨丝如线般穿过他的身体砸在地上。柳玉溪吃了一惊,忙拉开窗纱去看,可是黑影已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那是一只鬼。
“小溪,窗户关好了吗?”客厅中正在收拾屋子的静姨喊道。
“关好了。”柳玉溪一边说一边关窗拉帘,走回客厅。
在客厅忙碌的女人已经有四十多岁了,鹅蛋脸,眉眼温柔,唇角含笑。她将小柜子上的杂物移开,用抹布仔细擦过一遍,再把东西归类放好。忽然,她停住了,小心拿起上面一个玻璃相框,端详片刻,轻轻擦去上面看不到的浮灰,才又放了回去。
相框中的女孩穿着白衬衫,格子裙,站在树下,桃花眼眯起,笑得阳光灿烂,就像个小太阳。
静姨强忍泪水,旁边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拿着纸巾。
“静姨。”柳玉溪轻轻喊了一声。
静姨接了帕子,抹去眼泪,低声道:“我没事儿。”顿了一下又说:“天晚了,快回屋去歇着吧,明儿一早给你凉拌几块鸭血豆腐。”
柳玉溪乖乖地点点头,进屋收拾好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逃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一闭上眼睛还隐隐约约能看到那燃烧的烈火和冰冷又暗沉的忘川之水。至于其他的,她好像忘了很多。也是,逃跑时一不小心跌入忘川,呛了几口水,记忆出现的空缺,但好歹也总算记得自己叫柳玉溪,来自玄阴,是一只僵尸。
刚逃到这里时,柳玉溪穿着古风衣裙,形容狼狈,身上还有血迹,手上握着一块儿白色玉佩。透过晨雾,静姨发现了她,并拨打了急救电话。医生给她处理了外伤后却发现她的内脏并无多少生机。那些高科技设备面对她时基本上没有用,再加上没有身份证,困难重重。柳玉溪只回答了自己的名字,便咬紧牙关再不出声,逼得医生们的毫无办法。在整个过程中,静姨一直站在身边,温声安慰,从无不耐之色。
后来,有人劝静姨不要再管柳玉溪了,免得被她的家人讹上。静姨思量许久,看着她的桃花眼中的泪水,还是把柳玉溪接回了家中,取出旧衣服帮她换上。
就这样休养了一阵子,柳玉溪倒是慢慢好转,只要是有月的晚上,她就抓紧时间吸收月阴灵气疗伤,白天要么休息,要么看电视看书,努力了解这儿的一切。静姨家中有一个书柜,里面放了几百册书,相对于简体汉字看着略费劲,她更喜欢竖排繁体的书。
就这样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柳玉溪眉目一凛,转头看向窗边,窗帘微动,一道灰气一闪而过。柳玉溪连忙起身,暗暗责怪自己大意。她奔到窗边,一股黑气迎面扑来。柳玉溪举手挥开,一道暗灰色的怨气也随之消散。她迅速打量了一圈,僵尸的夜视能力极强如同白昼,周围了无痕迹,忙转身来到静姨的门边,握住门把手,倾听里面的动静,有细微绵长绵长的呼吸声,有衣料摩擦的声音。
柳玉溪轻轻地按下门把手,把门推开一条小缝朝里看去,静姨侧身而卧,正在安睡。柳玉溪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才舒了口气。可忽然之间她的耳畔掠过一道凉风,柳玉溪下意识一回头,就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双目圆睁,血泪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溢出,流过漆白的面颊落到唇边,舌尖一勾,便卷入唇中。
“你在找我吗?”那个声音带着一股凛冬的寒意,却是女声。
柳玉溪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身子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墙壁,下意识伸出右手,拼尽全身力气,掌心蓄积的白色尸气化成一道弧光,向女鬼攻去。女鬼的眼中闪过惊讶,黑裙移动,飘身闪过,只听嗒嗒两声,两个玻璃杯掉到地上,摔的粉碎。女鬼复又近前,一声冷哼道:“你不是人啊。”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与嘲弄。
而柳玉溪这一击后也冷静了下来,不甘示弱反讽道:“说得对,彼此彼此。”
女鬼大怒:“你来我家做什么?”说着一头黑发暴涨,绵绵不绝,向柳玉溪攻来。柳玉溪吃了一惊,刚想蓄力,脚踝已被缠住。发丝如蛇一般向上攀援,很快便把柳玉溪密密实实包裹起来。
黑衣女鬼飘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黑茧,犹如蜘蛛在看自己网中的猎物一般,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谁让你占了我的家。”
黑茧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似乎猎物挣扎也越来越弱,为确保万一,黑衣女鬼再次催动鬼力,发丝又将那人形巨茧缠了一层。
黑色巨茧慢慢不动了。
女鬼飘了过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再过几个小时,发丝就能彻底吸干她的修为,到时候再将那些尸气生办法转化为鬼气,为己所用。
没想到今晚回家一趟还有这样的收获。女鬼这样想着。
过了约一分钟,听得咔咔几声细微声响,似乎是从黑茧内部发出的。女鬼退了半尺,警惕的盯着眼前这个巨物,再次催动诡异头发,向那茧裹过去。
似乎不顶用。
手臂粗细的白光透过层层发丝强劲钻出,所到之处,发丝纷纷断裂,落地化为黑气逸走。很快黑茧上散发了无数道裂缝,白光透过裂缝四射而出,“啪”的一声清响,黑茧碎裂,尸气涌向前去,震得黑衣女鬼也飘后好几尺,眼中微露惊慌之色。柳玉溪正开束缚,踏前一步,手掌一伸,尸气化为一道白线,直奔女鬼手臂而去。
女鬼的身子轻轻一荡,闪了过去,随后穿窗不见了踪影。
柳玉溪紧跑几步,来到窗边,拉开窗帘,只见茫茫夜色,天边有几颗星星闪着微光。她有些懊恼,就这么让这个女鬼跑了,要不是自己的内伤没好,怎会让这家伙占了先机?
她正在吐槽,心中却蓦然一惊,连忙折身回到静姨门前,伸手却被弹了回来。原来女鬼在这下了一层结界。柳玉溪心中惊慌更甚,手中蓄力一挥,随着“啪”一声轻响,结界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随后化为流光,散落不见。
柳玉溪上前一步握住把手推开门,静姨仍然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绵长,还翻了个身子。柳玉溪走到床边,确认静姨无事后才放下心来。她直起身子,食指微微一动,一团白色光焰在指尖跳跃,手臂微翻,按在静姨露出的手腕上,灵光一闪,随即消失不见。柳玉溪替静姨盖好被子,轻轻地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中,道:“静姨,晚安。”做完这一切,柳玉溪才退出卧室,轻轻关好房门。
看着地上一地的碎玻璃,柳玉溪叹了口气,拿来簸箕和扫把将碎渣仔细的扫干净,又把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这才坐在沙发上思考方才之事。
看来这女鬼是冲我来的。柳玉溪暗想,结界应该是之前她和我动手时迅速布的,她会是谁呢?她说这里是自己家,又布结界,保证静姨安眠。她应该是静姨的亲人。难道是静姨的女儿?那么她攻击我是不是认为我鸠占鹊巢,夺了她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