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斜睨着今夏,唇角上扬,凑近爱妻耳边小声嘀咕:“夏爷莫要心疼,不出五日,连同前几日那两箱贵重东西,扎蓬一定会如数奉还。”
“此话当真!”夏爷眼冒精光,神情娇憨灵动。
“杨岳,欧阳楚、阿照还在别苑吗?”陆绎扭头问。
“回大人,昨天下午,他二人就离开了。”杨岳对陆绎依旧恭敬。
陆绎望着丁宁一行人的背影,眼神坚毅,整个人宛若在诉说四个字——胸有成竹。
与扎蓬、陈东之间心计的较量,陆绎能赢吗?
傍晚,小雨不约而至,打在海面上,形成无数圆圈儿,如同俏皮的孩子在嘻嘻一般。
舟山。
寝室中,扎蓬坐在椅子上,将书信递给小怜:“你看看陆绎的回信,我有必要按照他的吩咐,去淞沪走一趟吗?”
原来陆绎在信中交代扎蓬,要他去淞沪一带杀几个倭寇,自证要投降朝廷的决心。
小怜接过信,细细阅读后,沉思片刻,说道:“在自杞国的时候,下人们闲来无聊讲故事,我无意中听过,宋代梁山好汉要落草为寇的话,必须纳投名状,陆绎是在试探你是否真心投降。”
窗外,雨打树叶,宛若某种乐器在敲击。
扎蓬低头不语,左思右想后,低声道:“陆绎送来两箱珠宝,陈东没在场,但此刻他一定已知晓,而且丁宁说,陈东像是真的投靠陆绎了。你我二人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听陆绎安排,你意下如何?”
“扎蓬,莫要再犹豫了,去淞沪一趟吧!”小怜握住夫君大手,柔声劝说,“能不杀人就别杀,最起码做做样子,能赢得陆绎信任。”
“好,事不宜迟,今夜趁着有雨,连夜偷袭淞沪那伙儿猖狂的倭寇。”扎蓬眉头紧皱,狠厉狡诈。
为了防止陈东知晓,扎蓬只带了自己亲信和随从,冒雨驶一艘战船,悄悄离开码头,往淞沪方向驶去。
战船所经之处,留下无尽涟漪,远处岸上的风景,宛若都在雨中移动。
如此静谧美好的雨夜,扎蓬站在甲板上,妄想灭了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喽啰,是否顺道上岸干一票。
舟山被战船甩在身后,越来越远,淞沪近在眼前……扎蓬眼冒凶光,骨子里的嗜杀瞬间跳跃出来,正欲下达命令之时,突然——
前方两艘海沧船疾驶而来,而且后面还跟随十几艘小船,敲鼓声、呐喊声,没等扎蓬反应过来,如雨点般的利箭蜂拥而至;十几艘小船以闪电般速度划过来,将扎蓬的战船团团围住……小雨,并没有浇灭神机箭,射中战船后,竟然在雨中燃烧起来……
“大当家,我们碰上对头了。”丁宁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抹了一把脸上雨水,“不是淞沪的倭寇,是朝廷的于大勇,他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怎么办?”
扎蓬更是心头一凛:两浙一代相传,在海上与人交战,于大勇向来都是有必胜把握才出击,难道老子这次要命丧大海吗?
其实,于将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接到岑福送来的书信后,立马着手准备,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猜到扎蓬定会冒雨深夜前来。
扎蓬的手下与明军激战约一个时辰,天空逐渐变成灰白色,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战船上着火,好在倭寇们奋力扑救,因而并未伤到战船根基。
突然,几艘小船上的明军停止射箭,举盾护住自己身体,小船慢慢往后撤退,留出一道口子,倭寇的战船足以离开。
“大当家,这是要放我们一条生路。”一名倭寇跑到扎蓬身边,面带喜色,“赶紧逃吧!”
“传我命令,全力撤退。”窝火的扎蓬心有不甘,但也知晓保命要紧。此刻他已彻底明白,陆绎让于大勇在此等候自己,怕是早已恭候多时了,好在他并不想赶尽杀绝,否则此刻自己兴许正跪在于大勇面前。
陆绎年纪轻轻,这筹谋算计、琢磨人心的本事,不亚于混迹官场半生的老狐狸啊!好险!
扎蓬服了,彻底心服口服,夹着尾巴逃回舟山后。这位心狠手辣的昔日自杞国王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丁宁,将陆绎送来的所有贵重物品,清点装箱,然后吩咐他亲自带人给陆绎送回去,并且写了一封信,言辞中肯,祈求投降。
镇海卫军营中,陆绎坐在书案前,丁宁讲明来意后,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扎蓬的投降书。
今夏走过来,将书信转交给陆绎,三人皆面色沉重。只是夏爷眼底闪烁着狡猾光芒:大人真是神机妙算,丁宁居然把朝廷送给舟山的全部贵重物品都带回来了。
陆绎仔细看完书信后,沉思片刻,说道:“丁宁,你回去告诉扎蓬先生,圣上开恩,只要他将功赎罪,把陈东抓住送来军营,表明决心,过往种种圣上皆既往不咎,成全他们夫妇做一对神仙眷侣。”
“是,多谢大人。”丁宁冲陆绎施礼后,转身走向门口。
这时候,今夏突然说道:“迟则生变,小兄弟你告诉扎蓬,越快越好。”
“小的牢记。”应允后丁宁迈过门槛,火速离开军营,往舟山走去。
今夏瞪着秋水般双目,说道:“大人,于大勇将军和扎蓬在淞沪一战,这招确实厉害。”
陆绎站起来,神色无奈:“扎蓬、陈东皆毫无信义之徒,只有将他们赶入穷巷,才会为了活命相互撕咬,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行。今夏,此次行事绝非君子所为,可是别无选择。”
“大人,您何必自责,无恶不作的倭寇死有余辜,还谈何江湖道义?”今夏气得跺脚,“他们烧杀抢掠,伤害百姓的时候,心中可曾有过半点愧疚?”
“夫人言之有理。”陆绎心头舒服了很多,唇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