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京和禺号带着这颗荧惑之星跨进干涸江道；趟过浅浅江水，江面上焦白死鱼散发着恶臭，森林烧焦成灰土，树桠上冒着淡淡烟尘。
“不要大惊小怪，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星球战争。”
这时，一棵粗壮巨树倾斜地躺在地上，两条人鱼轻声说，“找到了，就在这儿。”
她们揭开隐形布，一艘飞船曝露出来。
“我还你自由，废铁兄弟。”
“带我走。”朱厌恳求道。
“你觉得呢，老二。”
禺号自鸣得意，“老大，这废铁说不定能沽个好价钱哩！”
“这种事，我可干不出来。”禺京用脑波头盔感应着机舱门。
三人投进飞行器，行不多远，飞船开始摇摇欲坠，禺号一阵凉呛，“怎么回事？”
“又是上次老毛病！”
“你说过已维修好，现在又出什么馊毛病？”
“我是说过，可我怎知又出问题。”
“你不是自称小能手？你是不是偷工减料，省去一大笔费用，自己私藏着呢。”禺号气怒填膺。
“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有什么好争？”禺京气不打一出来。
“你的金账户里私藏多少信用分值？”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
"果然，你不是我亲哥哥。”禺号又哭又闹，“看在一母双胞份上，我诅咒你。”
“你诅咒我，等于羞辱我们的妈妈。”
禺号理屈词穷，取下指挥头套，跳到禺京背上，两条人鱼扭打成团。
智灵人忙不迭地劝道，“嗨，伙计们，精巧工匠，没有合称工具和材料，难为无米之炊！”
飞行器像是中疯似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禺号诅咒着，“求告鱼神奶奶，快显显灵；让禺京这条撒谎人鱼永远闭嘴！”
禺京哼一声，“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禺京轻吐一口气，“好吧，我们各自为家；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智灵人打岔道：“停下来，找个地儿，修修吧。”
这艘飞船停靠自西向东主干道流沙江交汇泺湖上。
湖面水波荡漾，粼光熠熠，树芽嫩新，万花斑斓；空气浑浊而清新，平静得恰似世外桃源一般。
两条人鱼从飞船里下来，彼此互不吭气；禺京躲进机舱搜索着工具箱。
禺号则在湖边架起炉台，支起坩埚，拿着像棋子般大小磁雷扔向湖中，电流星散去，那些鳙鱼翻着白漂浮到水面。
禺号提溜着鳙鱼，“这下子晚餐有着落。”
在机修库捣鼓器件的禺京对着朱厌喊道：“嘿，大个子，递一下透视镜！”
智灵人在工具箱里东寻西觅，“就这个？”
禺京接过透视镜，镶在眼框上，唉声叹气，“瞧瞧，这位老姑娘到底是出什么毛病呢？”
“我来帮忙。”
“你会修。”
“会一些。”
他们打开机舱内小阀门，摸着一排排线路和集成板；禺京手上拿着透明光板，按图索骥地对应着飞船内部结构图。
按照飞船内部结构图，里三层外三层找个遍，透明光板照进机板时，闪起微亮警报红灯，“找到了，就在这区块间；又是组配式集成连接器出问题！”
禺京看着智灵人，有几分巧劲，“你没有名字吗，机械心？”
“我没有名字。”
“无名无姓不足以立天地；我叫禺京，机修师，外号机灵小能手，精通星际通用语；那条只会生闷气是我的胞弟，驾驶师，外号战斗先锋手；就是有一点我最看不惯他，爱泡妞！”
“我这不是泡妞，这叫欣赏美物。”禺号一边辩解一边烤着鳙鱼。
“有色无胆。”小能手禺京问，“你呢，你怎么会沦落到此地步？”
智灵人吞吞吐吐，不知从何说起，他记忆里只有简单的图像，“雪，白色，猫脸，小黑屋，实验，兵。”
先锋手禺号摇着头，“又是一个觉醒智灵人，从实验室偷逃出来的吧！”
“觉醒？”
“这么说吧，”小能手禺京说道，“觉醒，让你有独立思索的能力，有明辨是非的态度，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有生命意志的原则，有认知世界的思想。觉醒，也意味着你将会被他们追捕，然后回炉重造！”
“真是可怜。”禺号叹着气。
智灵人追问，“你说得他们，是指紫微星人？”
“是的，你的同类。”
“告诉我，数据，记忆和信息。”
小能手禺京翻上透视镜，丢下透明光板，“说来话长，旧历九大星盟历一乾会元年始，紫微星号称万国之星，天国之星；那里科学发达，科技产品日新月异；经贸繁荣昌盛，星族多样繁衍，民族人寿年丰，人文多元融合，艺术万花齐放，万物欣欣向荣，自然环境优美；号称‘星际天堂’，它原是由一批最古老先民族统治，经历一极元（一万星年）发展之后；研发一种独立品种新型类人族，它们快速有序，智能高效，创新革变，自我改造，适应生存，遵从道法；渐渐地古老先民族日渐式微，旧星宪法不能适用于快速生长的新型类人；而新型人类另起炉灶，弃旧图新，推翻旧制，联合星族，建立星盟议会，那是星际图书馆里记载过一段史前星史，是尘封记忆，号称‘罔替星役’转折史。”
先锋手禺号咯咯直笑，“书本上的东西你也相信；我们压根都没去过什么星际图书馆，都是些道听途说野史罢了。”
小能手禺京一本正经，“我没胡说，多读书，长知识。曾有哲人说过‘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法纪使人美好，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辩’。”
禺号反驳道：“但古人也曾说过，读书非前程似锦，读史明智非明理，读诗灵秀非聪博，数术周密非万通，科学深刻非真相，法纪美好非明辨，伦理庄重非善德，逻辑善言非是非。”
“胡搅蛮缠，老二，你就是要与我对着干。”
“老大，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像是一母双胞兄弟，是个冤大头。”
“我比你早生几分钟，就是比你大，你不服气。”
“大我几分钟出世，就了不起？”
“怎地，不服我们干一架。”
禺号丢下手里鳙鱼，飞快地冲向禺京，两人再次扭打一团。
智灵人一手拎着一只，“都停下！你们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颗星球？”
小能手禺京从地上爬地，拍拍身上灰土，手指尖压下透视镜，“多个兄弟真够麻烦，忙活去！”
“你就嘴欠。”先锋手禺号回到坩埚旁。
智灵人也坐在他身旁，“告诉我，你们的来意，目的是什么？”
禺号把烤焦放入嘴中，“我们是商人，哪里有需要，我们就去哪里；做些倒卖营生之事，殖货研桑之生计。”
“我记得人鱼都生活于水中，你们却不一样？”
“我们是咸池星人族，我父是禺虢，四海之主，子嗣繁多，因王储禺疆猜疑，受族人排挤，弃水别海，取陆经营，而我们过滤肺已置换成新科技空气肺。四海之中，我们族裔东海，散尽万斛珍珠，败空祖蓄；之后契约冥王舰成为奴工，合同到期随波浮沉，星际流浪，居无定所！”
禺号说着说着涕泗横流，指着自己胸部空气肺，说道：“作为交换，我们贱卖自己的族人，使他们为奴为仆，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从此我们无颜回故土，哪知世间已沧桑！”
“紫微星人，为什么要人鱼？”
“据说，他们在深海港湾中建造鲲鹏母舰，所以必须要上亿条人鱼，以备战事之需。可怜的人鱼，活着受罪，死却成为盘中餐。”
小能手禺京啖啐一地，“伤心事别提，怪自己，挡不住新事物和新技术的诱惑！”
“你呢？智灵人。”
“我什么也记不清。”
“总有个姓名吧！”
智灵人想起冰窟中死去战友的名字，“我的名字，叫朱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