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疾风般冲了出去,将韩棠衣接入怀中,他身子一转,挡在佳人身前,那一排蓝针便朝他后背打去;马如虎脸色登时大变,惊愕、担忧等情绪一一从眼中闪过,他当即纵身上前,追那一排青针而去,跟着两掌左右相继打出,使的是“千金散尽”一招。
他右掌掌力先出,在空中便先震荡开来,左掌掌力随之而至,两股掌力交错向前,似浪潮喷涌,将一排碧海蓝华针震得四下飞散。马韩湘只觉背后有一道柔和的掌力,轻飘飘地打来,便有数根小蓝针从身边一擦而过,好生惊险!
马如虎扬手掷毒针,铁驼李将韩棠衣推出挡针,马韩湘飞身一跃护佳人,马如虎纵身追上前、掌击毒针、救下亲子,如此劇变,只在一夕之间。眼看儿子安全,马如虎暗暗松了口气。
马韩湘一转身,言语透着哀求,道:“爹,别伤棠衣姑娘!”马如虎恨铁不成钢,指着儿子怀中昏睡的佳人,骂道:“欲成大事,不拘小节,你竟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女子枉顾自己性命安危。”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马如虎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笑,跟着便是一股疾风袭来,他无须细想,就知是铁驼李挥棒打来,偷袭他后背。
马如虎骂了一声,“小人。”右脚抬起,就要侧身避开银棒锋芒,但见儿子马韩湘就站在身前,一动不动,他脚步不由一滞,心道:“我若避开,这一棒就要由湘儿来受。”
马如虎如何忍心让儿子受伤,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手向前一探,左手扣住儿子腰身,右手扣其肩头,但马韩湘并没有放开韩棠衣的念头。马如虎一咬牙,丹田气转,力透双臂,提起马韩湘,就向左边扔了出去,这才转身迎敌,却哪里还来得及?
怦的一声,铁棒打在马如虎后背上。这一棒力劲极大,震向四肢百骸。马如虎闷哼一声,身子便如稻草一般,平平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那石壁上。
那石壁竟哧啦一声,裂开一道口子,人便跌了进去,不见踪影。马韩湘目瞪口呆,又惊又急,口中喊着“爹”,怀里抱着韩棠衣就飞奔过去。“我助你一臂之力!”铁驼李站在身后,长腿抬起,一脚踹在马韩湘背上。
马韩湘身子向前一跌,亦撞在石壁之上,哧啦一声,竟也跌了进去,原来这是一面垂下来的藤蔓,冬日藤蔓干枯,与石壁颜色相差无几,远看是墙,近看才知不是。
铁驼李纵身一扑,从藤蔓帘子里钻了过去。藤蔓之后,是一面山崖;此时,一轮浑圆的红日堪堪跌在天边,红光如血,打在山崖之上,将三个人影拉得极长。
马韩湘左右张望,见石壁旁有两块石头交相掩映,他先将韩棠衣置于其中,而后站到马如虎身侧。他看着父亲生生受了一铁棒,心中自是怒火腾冲,又担心父亲因受铁棒之伤,不是铁驼李对手,自然要上前襄助。
铁驼李笑道:“师父,你终究是老了,吃徒儿一棒便须儿子帮忙,也罢,你二人父子情深,上阵亦是父子兵,我铁驼李何惧!”这分明是激将法,却轻而易举地触动了马如虎身为掌门、身为师父的那份傲骨及傲气,他道:“湘儿,你不必出手!亲手清理门户乃庐山掌门的职责所在,对付他这般的跳梁小丑,为父绰绰有余。”
话音一落,马如虎纵身一跃,身子偏转向左,顷刻之间便闪到铁驼李身侧,右掌当即斜斜劈出,径向敌人脑袋,好一招“金雀骚头”。
铁驼李左手扬起,九天银河棒在手中一转,便在身侧转起圈来,堪堪挡住来犯之掌。五行神掌打在银棒上,发出嗡的一声巨响,震的铁驼李脑袋儿嗡然一响,他右脚往前一抬,踢在银棒末端,棒尾陡出,径向马如虎膝盖打去,他口中说道:“这招叫做‘一棒驱路开’。”
马如虎下盘功夫不及掌上功夫,不曾料到他竟有此招,躲避不及,被九天银河棒一点中膝盖,登时酸麻疼痛,几欲不能站立,欲倾倒摔下,又见铁驼李双手舞动银河棒,棒端、棒尾接连点落击打,招招打向他下盘,攻其腿上要穴。
铁驼李口中念道:“这招叫‘十棒鼓元宵’!”马如虎连连后退,心中暗忖,“这九天银河棒的新招式是专门对付我的,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下盘最弱!”他连着退让三招,让一旁观战的马韩湘心生疑惑与担忧。
铁驼李步步紧逼,心头窃喜,又出一招“飞棒三乘”,一点敌人下盘,随即转起,棒首打敌腰间,棒尾落向敌人左肩。马如虎先抬脚避让,当即回了一招“金戈铁马”,左掌斜劈接棒首,右掌直出挡棒尾,掌中附了他几十年的内力,先后打在银棒之上,犹如巨石压落。
银棒猛然一颤,内力波及握棒之人,铁驼李双手虎口猛然一疼,身子向后倒退三步,他心中骂道:“老匹夫,内力果然深厚,我棒法虽新巧,却不及他几十年的功力。”
铁驼李不似令狐峥有云阳内功为根基,内力深厚犹胜马如虎,他正寻思着如何应对,忽听得身旁传来嘤嘤声响,似是有人酣睡初醒,他转身一看,只见那两块大石中间,有一女子缓缓站起身来。
那女子腰如约素,缓缓站起,在风中显得袅袅柔弱,不是韩棠衣是谁!棠衣昏睡方醒,正是睡眼惺忪时,两只眼睛开一半闭一眼,于周遭之事浑然未知,只摸着身前的大石头便缓缓走了出来。
马如虎惊道:“她……她怎忽然醒了?我分明点了她的睡穴!”他甚是担心,棠衣此刻醒来,定要坏事。铁驼李心头大喜,心道:“可算醒了,不枉我解了你睡穴。”原来他方才在洞中,提气棠衣时顺手解了她睡穴。
铁驼李持棒往地上一点,借力跃起,冲向韩棠衣。“不许伤棠衣姑娘!”马韩湘护人心切,当即疾步奔出,身形一闪,快如疾风,抢到棠衣身侧,左手先出,将佳人护入怀中,右手凌空一打,出招“金甲行戈”以应敌。
铁驼李人在半空,心头沾沾自喜,九天银河棒在手中一转,使出“棒打双珠”一招,手上力劲尽数倾在棒首,迎风打出,这一棒从天而落对马韩湘一掌,如若打下,马韩湘的左手必定掌断骨折。
马如虎心忧儿子安危,三两步抢将上前,口中喊道:“湘儿收掌。”马韩湘招出一半,听到命令,乖乖手掌,后退两步,腾出地儿来。
马如虎拦在儿子身前,两掌齐出,掌力如疾风一般,冲向半空的人。铁驼李手中的银河棒向左一偏,点向马如虎左眼,他拼着受掌力所伤,也要制敌三分。
马如虎大惊惶恐,他若不退不躲,便要舍了一只眼睛,不由得后退三步,避其锋芒。铁驼李果然被五行神掌掌力所伤,落地便觉喉间一阵湿润泛着微咸,他咽下一口鲜血,当即挥棒疾出,又使一招“棒生羽翼”,棒首横扫,先打马如虎肩头;棒尾一掠,再击敌人手臂。
如此出招迅捷且猛烈,马如虎一时应对不及,生生受了一招,肩膀与手臂骨头咔咔作响。铁驼李一朝得胜然并未乘胜追击,他身子向左一掠,绕过马如虎,同时银河棒先出,依旧是“一棒通天”一招。
银河棒从马韩湘与韩棠衣中间一穿而过,铁驼李手上发力,挥棒向两边各是一击,先打在马韩湘丹田之上,棒力所及,震得马如虎身子一颤,向后跌了出去,不得已与棠衣分开。
铁驼李大步上前,右手持棒一扫,戳向马韩湘膝盖,待他膝折腿曲,身子向前倾倒,便即左手一探,稳稳扣在了马韩湘脖颈处,只消轻轻一使力,就能立即取他性命。
儿子落入叛徒之手,马如虎心胆一颤,满脸惶惴之色;铁驼李洋洋得意,道:“师父,徒儿大胆,向您老人家讨要一样东西。您老人家若允了,韩湘师弟安然无恙;您若不允,我就送韩湘师弟上黄泉路与师娘团聚。”马韩湘心头一寒,问道:“大师兄,你我师兄弟多年,你当真忍心取我性命?”
韩棠衣半睡半醒之际被马韩湘护在怀中,顷刻之间又被一棒打开,转身就看见韩湘被挟,脑门处似有冷水泼下,登时神魂清醒,又惊慌不已;一半担忧马韩湘安危,一半疑惑庐山师徒父子三人怎大打出手,又是讨要东西又是伤人性命?
马如虎冷声问道:“你想要庐山掌门之位!”铁驼李目光往下一低,打在马如虎衣角上,道:“请师父以袍衣为信物、以血为墨,留书一封,将庐山掌门之位传与庐山小八仙之首铁驼李,画押为证,而后自断一臂!”
马如虎一双眼睛连转两圈,眼光柔柔打在儿子身上,眼里不再深沉,反而透着不舍、怜惜、悲伤、痛苦等诸多情绪;马韩湘不言不语,与父亲四目相对,静待决定。
马如虎眸光一沉,荡尽方才的悲痛与怜惜,变得愈发坚定果决,他朗声说道:“身为人父,我马如虎爱子如命,甘愿为我儿豁出性命,但若为了救我儿韩湘的性命而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与狼子野心之人,恕难从命。”
“湘儿,男子汉大丈夫何惧生死!今日你命丧贼人之手,也要站得挺拔正直,方不辱没我庐山派历代先祖的英明,不辱没我庐山派的英雄气节与铮铮傲骨。爹一定手刃贼人,为你报仇血恨,而后随你共赴黄泉。”后面这一番话是对马韩湘说的,言语柔中带刚,带着愧疚、悲愤,更多的是鼓励与承诺。
马韩湘掩在衣袖下的右手微微颤抖,但知父命难为,他无力改变父亲的心意,凄然而道:“孩儿绝不给庐山派丢脸。”他扭动脖子,左右张望,却被铁驼李钳制,不能如意,是以瞧不见站在身后的韩棠衣,只说道:“我为庐山而死,绝无怨言,但棠衣姑娘是局外之人。恳请铁师兄不要伤她性命,请求爹护棠衣姑娘周全,将她送回农庄交到她师兄师姐手中。”
铁驼李爽快答应,“好。”马如虎心头登时窝火,暗骂:“若非为这女子,你何至于落到这般处境,如今生死关头,还为她安危考虑。唉,我马如虎一世英名,生子竟不如孙仲谋。”但儿子临终所托,他怎忍心拒绝,便点了点头。
铁驼李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儿子性命,徒儿今日受教了。”他手上发力,就要扭断马韩湘脖子,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娇弱弱的怒斥:“不许伤他性命!”
跟着一股疾风轻轻划来,一根手指般粗壮的树枝便抵在铁驼李腰后,那树枝顺势一转,横腰劈过,然树枝非利剑,岂能伤敌,何况那人出招无力?
虽是不能伤敌,却叫铁驼李忽吃一惊,神思顿时分了三分,手上动作亦是一滞!正是千载难逢之际,马如虎纵身跃起,人在半空,双掌先出,使的是他的绝学“金瓜击顶”一招。
铁驼李抬头一看,只觉一道浑厚的掌力如飞瀑般直冲而下,势不可挡,他心头一惊,暗道:“这老匹夫为救儿子使出了毕生内力,我若不松手应对,前脚刚取韩湘师弟性命,后脚我也小命不保,不值当。”
铁驼李一把推开马韩湘,当即两手挥棒,往上一托;从天而降的掌力尽数打在银棒之上,震荡开来,铁驼李双臂一疼,双脚登时陷入泥土三分。
马韩湘虎口脱险,知晓方才是韩棠衣冒险出招,才让马如虎有机可乘、出手营救自己,他心头一暖,感念其恩、佩服其勇气胆量,又担心佳人安危,转身之后便先将棠衣拉到自己身边,以护周全。
马如虎一掌打在铁驼李银棒上,并不解恨,他杀意早生,一心要清理门户,当即右手凝力,又重重打下一掌。铁驼李如何能再受一掌,他侧身一偏,身子往左一钻,竟灵活如泥鳅,抽身退出;马如虎一掌击在地上,人随掌落!
铁驼李心道:“机不可失!”他顾不上两臂酸疼,便舞动九天银河棒,使“棒喝惊风”一招,银棒迎风一扫,击打在马如虎肩膀之上,便听得咔嚓一下骨头碎裂之声。铁驼李一鼓作气,挑棒反打,砰砰砰三下,银棒分别打在马如虎右手手腕处,顺势向上,击下臂、打上臂。
马如虎清晰听到骨头被银棒敲碎的咔咔响声,人未落地,剧痛先来,他双眉一紧,又见那银棒横扫而来,快如疾风闪电,打在他他腰上。
马如虎身子向前平平飞出,铁驼李再出一招“一棒通天”,右手一放,九天银河棒往前一捅,击在马如虎后腰处;马如虎身子猛然向前飞去,前头便是悬崖断壁。
马韩湘转身一看,只见父亲身子直直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