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无处不在,然而,正义从来没有真正现身过。
无论是远古文明时代,还是银夏帝国盛世之时,人们对于正义的渴望从未断绝过。人与人之间存在矛盾,需要族长或首领主持正义;部落与部落存在矛盾,需要武力为正义披上盔甲;国家与国家出现矛盾,战争胜败决定正义。
孤阳炙的经历起起伏伏,令他从来也不相信正义,只相信地位与权力。然而,当他听豆蔻说起缇谧毒害昭皇,命贡和调制毒药在饮食中下毒,内心仅存的一点正义之火,还是不可遏制地燃烧起来。
昭皇周丕作为昭阳执政之时,曾经远赴西南地区,代表襄皇出使花国、朵国与蛮戎,要求三国不要刀兵相见。彼时,孤阳炙正巧在锦瑟都城,见到过周丕傲人的风采,深深地被周丕打动。
当孤阳炙到了太乙山与勤岭,昭皇已经成为帝国之主。昭皇重整朝纲,力挽狂澜,厉兵秣马,东征西讨,使亚夏大陆诸国再次臣服。仅此一点,孤阳炙就对昭皇无比佩服,更何况昭皇还击败沙驼王,重新将绿海之滨控制,保障亚夏中土免受袭扰。
孤阳炙求学勤岭学城之时,曾经立志入仕辅佐昭皇,成为比肩玄武的名贤大臣,使自己能够流芳万世。可惜,孤阳炙流落廊中,昭皇则仙逝东山,两个人再无缘见上一面。
数十万易教徒涌入帝国之时,孤阳炙知道未来可期,但是必须借助帝国权臣之力。正是在这种思虑之下,易教滞留在花间城,他与芮鑫数次长谈,最终得到花间城主的信任与支持,将易教总坛设到月影山独酌峰。
当然,芮鑫支持易教有自私的目的,乃是希望易教徒为其所用,襄助自己取代段羽成为乾国侯,再伺机称霸于廊中地区。芮隐本非名门望族,成为帝国首辅乃是机缘巧合,故而欲为芮鑫谋划,想要拉拢孤阳炙与易教。
不过,孤阳炙进入帝都昭阳之时,首辅芮隐的谋划被人拆穿,以至于一些帝国贵族颇为不满,令孤阳炙心生疏远之意。有一天,芮隐主动派人求见孤阳炙,邀请他一起同往昭皇天祭台,凭吊这位元世纪末的大帝。
当孤阳炙站在昭皇天祭台上,望着高耸入云的萧山峰峦,看着流云朵朵浮于穹空,心中不免极为感慨。孤阳炙在内心对自己说,一定要成为昭皇一样的帝王,实现其未竟的梦想。
桑楠似乎看出孤阳炙的心志,偷偷地派人前往金亭,将豆蔻的父母绑架回来,逼迫豆蔻出卖娥帝。原本桑楠只是寄希望抹黑娥帝,没想到豆蔻供出娥帝毒死昭皇的证据,还说贡和亦藏有足以保命的药方与药渣。
桑楠为什么如此有针对性,一击必中地找到娥帝的命门呢?难道他早就知道缇谧对昭皇下毒?桑楠的狠毒令孤阳炙有些胆寒,更让他隐隐之间觉得,昭皇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正是孤阳炙的默许下,桑楠雷厉风行,带着易士堂剑士,将贡和与豆蔻都控制起来。贡和是花间城花飞镇人,祖辈是廊中地区旭日镇富商,于灭龙纪末期离开旭日川,迁至莽荡山西花湖湖畔,成为帝国早期立国时的贵族。
年少之时,贡和不愿意学做生意,而是痴迷于研究医术。无奈之下,其父将其送到药峰,拜著名大医师薛白为师。薛白医术十分精湛,毒经更是明扬天下。贡和学医刻苦用心,极得薛白器重与赏识,故而将毕生医术多传授之,只是避口不谈毒经秘艺。
桑楠对孤阳炙说过,贡和医术虽然高明,其心却是极其恶毒,对薛白没有传授毒经怀恨在心。后来,薛白病死在药峰药王庙,毒经据说传给其大弟子宋鹚,贡和就将宋鹚囚禁到昭阳,意欲套出世间毒经绝密之术。
孤阳炙原本担心贡和死抗不说,没想到桑楠又出毒计,将贡和的孙子贡巩绑到皇城,迫使其将毒杀昭皇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桑楠太善于把握人的弱点了,我一定要小心利用,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孤阳炙正在思索之时,桑楠已经走到近前。
“教主,外面有些冷,赶快到帝王大殿里暖和暖和吧!”
“总务大臣,我心里有了一团火,已经不惧这寒风苦雪了。”
“桑楠已经按照教主交待,将贡和藏的毒药药方与残渣收好,放在帝王大殿的东偏殿,只等缇谧回到昭阳帝都,就当面揭露她毒杀昭皇之事。”桑楠显得义愤填膺的样子,令孤阳炙觉得有些做作。
“如果娥帝承认毒害昭皇的罪行,教主打算怎么处理她呢?”
“副教主觉得该怎么办呢?”孤阳炙对吴桐子最为信任,每次有重大军政之事定夺,他都会先征求吴桐子的意见。
“教主不是一直希望取代娥帝,坐上心中梦寐以求的血王座吗?如今这个机会就是天赐,教主可以将缇谧之毒诏告天下,以昭皇真正天命传承的名义,成为银夏帝国之主。”
“伯仁兄的想法太过简单了。吴桐子窃以为,缇谧之事不宜公之于众,倒可以令她将皇位禅让给教主,这样倒是更加名正言顺。”
“禅让?副教主这个办法太妙了!禅位在帝国并不鲜见,庄帝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将其皇位没有传给儿子,而是交给有贤名之称的僖公。”
“孙伯仁只是觉得,副教主与天玑大士顾兄想法虽好,只怕娥帝不会轻易就范啊!”
“缇谧只要有丹药与男宠,恐怕绝不会拒绝的吧!”天璇大士谭古津一边说着,一边捂住嘴巴咳了两声。孤阳炙见状,转身走入帝王大殿,众人便跟随其后。
“副教主担心公布缇谧之罪,会令帝国百姓信心尽失,连累易教被万民所弃?”孤阳炙走向血王座,心里掂量着该如何去做。
“如果娥帝上位是因为毒杀昭皇,那么教主无论是强坐血王座,还是得其禅让继位,都会丧失足够的合理性。更何况,学城太学士高维被杀,我们失去与学城和解的机会,坐上血王座是得不到赐福的。”
“宫某不认同副教主的说法。易教是亚夏大陆真正的唯一的教,七子之教必将分崩离析,教主坐上帝国皇位,何必必须太学士赐福?”
“天罡大士这么说,恐怕就太小瞧学城的力量了!各位应该知道,自从庄帝成为帝国之主后,极力支持学城为七子追根溯源,为七子之教大造声势,使得廊中地区诸教尽失,最终成功缔造了亚夏族。除掉七子之教或是学城的圣地容易,根除亚夏族人心中的认同难,所以娥帝的合法性是最好的王牌,可以确保禅让在帝国贵族心中认同。”
“桑楠觉得副教主所言不假。总务部已经准备好龙旌凤翣、龙辇、龙衮与龙御,随时都可以筹备禅让大典,奉教主成为真正的银夏帝国帝王。”
“总务大臣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
“当然不是。尚在桑某主动请教主回到昭阳主持大局之时,赵伯就已经派人赶制了这套龙制圣服,准备代表帝都诸多氏家大族,恳请教主坐上血王座,改变银夏帝国的局面。”
“禅让大典的事先放一放,我们还是得先说通缇谧,毕竟她才是关键所在啊。”吴桐子似乎对桑楠有点不信任,不客气地打断了总务大臣的话。
“易教处罚犯罪的人,没有固定方式解析,正所谓‘神无方而易无体’,非如此不能体现我教神秘莫测。假如缇谧不肯禅让,只要让她在刺客堂走上一遭,管保她服服帖帖。”
“我看这样吧,只要缇谧同意禅让,我会让她保留一部分私库,住到东山行宫去,男宠不会断供。”孤阳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捋着胡须,眼前浮现缇谧婀娜的身姿。
“教主所言极是。”
“不过,东山行宫住着发了疯的朵姬,她该怎么安排呢?”贾平川为人仗义,早在易教创建之初便已加入,深得孤阳炙信任。
“一个发了疯的女人,留她还有何用呢?依我之见,不如把朵姬送回西南区,交给她的父亲朵旦吧。”
“孙某倒是觉得,让缇谧与朵姬住到一起,应该是极为有趣的事吧!”孙伯仁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令吴桐子不由得侧目。
“伯仁大士提议可行,桑楠会安排人办妥。”
“既然娥帝之事定下来,骆平阳便说说前方战事吧!”孤阳炙不想多谈如何处理缇谧之事,思绪回到眼下的战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