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登门?”
后山想了想,估计不行,直接否定了。
因为杜经略使在先前试过了,要用钱买通里面的人,是需要时间的,还要费老鼻子劲了。
后山思忖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月黑风高夜,偷偷飞过去。
但是,他可能会打草惊蛇,不但无法得到冯立的真实情况,还有可能让背后之人狗急跳墙。
一座孤立的城堡,对外的最低联络或基本保障至少有两个。
一个是,食物和用品需要送进去;另一个是,废物和垃圾需要送出来。
“还有第三个,他们生病的时候,总得看病啊!”
这是后山突然想到的。
于是,他灵机一动,离开了绿洲,去找了一些拉肚子的药,譬如,大黄和番泻叶等,熬煮出药水。
然后,他只要想办法,在运入城堡的食物中,偷偷洒入药水就行。
对后山来说,投毒不是问题,即使有人用银针或象牙进行检测,也查不出来,因为这是药,不是真正的毒。
翌日一早,后山悄悄跟随了从府院出来采购食物的仆人,偷偷把药水撒在一些食品上。
中午的时候,有两个官兵出了冯立的府院,急匆匆地离开了绿洲。
一段时间后,两个官兵坐船返回了,还带来了一个郎中模样的人。
可是,当他们的船行至水中央的时候,突然倾覆了,郎中和两个官兵都掉入了水中,莫名消失了。
一段时间后,在航道下游的一个拐弯处,后山出现了。
他一手拖着两个被捆绑的官兵,一手拎着那个郎中,迅速进入了一片浓密的小树林。
片刻后,后山再次出现了,他穿着郎中的衣服,背着郎中的看诊包,带着官兵的出入令牌。
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来到了城堡入口,经过他的一番解释和沟通后,城堡的吊桥放了下来。
后山是一个好演员,脸上略微挂着有些难过的表情,缓缓走了过去。
进入门口后,守卫官兵对他做了例行检查。他们仔细搜查了他的全身,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当然,那个令牌已经被后山处理过了,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医药包。
“你师父,为什么不来?”
一个将军过来了。
“他病倒了,走不了路,就让我来了。”
后山淡定回答。
“其他人呢?”
一个官兵,再次问向后山。
“其他人都被水流冲走了,只有我游到了岸边,就立马赶过来了。”
后山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
“奇怪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真是活见鬼了!”
一个兵官在嘟哝着。
“快派人去水道搜索!”
那个将军立即下令了。
“是!”
一个士兵跑开了,估计是去通知其它官兵了。
“郎中,你跟我来吧!”
那个兵官,立刻领着后山往五层大楼走去。
进入五层大楼门口,后山又被拦住了,接受更严格的询问。
后山对答如流,因为他的身份是郎中的徒弟,而那个郎中是个官医,身上带着“鱼符”。
通过问讯后,那个兵官就领着后山上楼了。
“你只是学徒,行不行啊?”
那个兵官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没有问题的。我师父让我过来,肯定是认可我的。”
后山声音有些低,却很自信。
“既然来了,那就让他试试吧!”
到二楼的时候,另一个兵官过来了,把后山迎了进去。
随即,后山被带去了一个厨间,先为那里的几个坑饪进行治疗。
据几个坑饪自己说,他们用餐后,肚子疼得很厉害,要不断拉肚子。
后山立马为他们检查了一番,看看眼睛,看看舌苔,再号号脉。
很快,他就开出了一个药方,主要包括炒白术、党参、茯苓、陈皮、山药、薏米、砂仁、莲子和白扁豆等。
稀奇的是,在冯立的府院里,有一个独立的药房,不需要出去抓药。
听他们说,前段时间,他们的药房里还有两个郎中,后来莫名其妙消失了。
最近,他们一直在找新郎中,只是还没有到位。
一个多时辰后,几个坑饪了服药,症状很快消失了,基本没有什么事了。
后山的医术得到了认可,那个兵官放心了,就把后山带去了三楼。
三楼大厅里,正躺着几个官兵,不时捂着肚子在喊疼,看上去快要虚脱了。
“为什么你们没事?”
后山问那个带路的兵官。
“可能,他们吃了什么番薯、豆腐等,那些东西,我们刚好不喜欢吃。”
那个兵官如实回答。
“原来如此!”
后山迅速为那些官兵做了检查,都是一样的状况。
于是,后山吩咐楼下的坑饪,把煎煮好的药水送了过来。
半个小时后,官兵们的症状全都消失了。
随后,几个官兵放心了,带着后山来到了四楼。四楼有七个房间,中间是一个明堂。
根据要求,楼下的官兵不能随意进入四楼。所以,后山由楼口的一个驻守官兵带入了明堂。
然后,那个驻守官兵走开了,说是去请冯都督了。
一会,冯立的夫人过来了,她的穿着很朴素,没有什么总督夫人的架子,对官兵们礼貌有加。
“夫人!”
后山站起来行礼。
“郎中,你跟我来吧!”
冯立的夫人,声音很温暖。
然后,她在前面带路,往五楼走去。
五楼,是这里最高的一层楼了。
从这里可以远眺,能够看到四周数十箭的距离。
站在五楼,后山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布置,有书房、兵器房、陈列房等。
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地图房,墙上贴着各种手画的地图,最大的一幅就是广州地图。
地图房的中央,是一个大堂。
大堂里,冯立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在呆呆地看着地板。
在椅子后,是一张方形长桌,桌上摆着不少人参、党参和各类红茶。
在靠近东边窗口的位置,还有一个小方桌,上面摆着一个酒壶和一些酒杯,还有半杯未喝完的酒。
后山很吃惊,如今的冯立,已经瘦骨嶙峋,面色憔悴,看上去很羸弱。
“都督,郎中过来给你看病了。”
冯立的夫人,在轻声招呼他。
冯立依然低着头,没有搭理他的夫人,甚至都不愿意看大家一眼。
“咕噜,咕噜.....”
就在此时,冯立的肚子响动了。
旋即,冯立捂住肚子,站了起来,佝偻着腰,急急地去了更衣室,应该是去“上厕”了。
那虚弱的神态,十足像一个多病的老人。
于是,后山灵机一动,跟冯立的夫人招呼一声,立即上前,换掉了酒杯里的酒,倒上了准备好的药水。
后山断定,冯立“上厕”回来,肯定会喝掉药水,因为人连续拉肚子后会脱水,会有喝水的意识。
良久,冯立才从更衣室出来,他步履蹒跚,缓缓地坐了下来,然后端起旁边的药水,慢慢地喝了下去。
“夫人,我们不要打扰都督,等会再上来看看吧?”
后山提议道。
根据他的观察,此时的冯立,整体怪怪的,似乎不太正常;也许,在冯立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
所以,他想多了解冯立的情况,有利于进一步掌握病情,做出下一步诊疗方案。
“可以的,我们等会再上来。”
冯立的夫人很好说话,领着后山向楼下走去。到了四楼,她让后山在明堂里坐了下来。
几个官兵见状,立马识趣地走开了。
“夫人,冯都督好像还有其他的病,是不是?”
后山试探道。
“你学医多少年呢?”
冯立的夫人没有回答,而是吃惊地看向后山。
“从小就学医,二十来年了!”
后山回答。
同时,他还做了解释,小时候就对医术耳濡目染,其实他的心中讲的是袁一枚。
“二十年,应该可以的!”
冯家夫人自言自语。
“请夫人相信!”
后山很客气。
“都督的病,在几年前就是这样了,现在更严重了。”
“我们为他请过很多郎中,都不见好。为了给他治病,我们还专门请来了两个老郎中,建了自己的药房。”
“先前,他能听郎中的话,好好吃药。现在,他谁也不搭理。郎中来了,也没有办法。”
“前段时间,那两个老郎中借故出了门,从此就莫名消失了。然后,他再也不搭理郎中了。”
冯家夫人的脸上,一愁莫展。
“夫人,别担心,也许我能诊治好!”
后山看到了机会。
如果他能治好冯立的病,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真的?”
冯立的夫人半信半疑。
“是的,但我需要了解更多的病情。”
后山郑重地点点头。
冯立的夫人,沉吟了一会,开始介绍了起来。
先前,她请过的老郎中真是不少,都不知道是什么病,顶多是开些药,说是调理看看。
开始的时候,冯都督吃着药,虽然没有见好,但也没有加重病情。
但是,冯都督却越来越消瘦。
于是,府上的两个郎中认为,冯都督缺少营养,他们建议为他增补营养。
都督府的长史、司马和一些将领听说了情况后,陆续就带来了一些人参、党参等来看望冯都督。
奇怪的是,冯都督的病情不但未见好转,连性情也越来越糟糕,他经常睡不着,没有精神。
两个郎中再次建议,白天喝喝红茶,提提精神;晚上喝点酒,可以帮助睡眠。
然而,冯都督的病情,依然越来越糟糕,性情发作也越来越频繁。
后山认真听完,立即有了一个怀疑:那两个莫名消失的郎中,恐怕大有问题!
“冯都督的具体病情,还有哪些?”
看病的医生最关心病人病症,后山也不例外。
冯立的夫人立马找出以往的记录,为后山做了介绍。
“开始的时候,冯都督的病会几个月发作一次,偶尔闷闷不乐。”
“慢慢地,他越来越不开心了,时常心情低落,意志也变得消沉。”
“年前,冯都督的情况突然变得更糟糕了,已经不只是消极了,而是变得悲观、痛苦、甚至绝望。”
“他开始折磨自己,逃避大家,也不管事情了。更坏的情况是,好几次,他都嚷嚷着要自杀。现在,这样的情况,十几天就会发作一次。”
后山都记了下来,继续追问道:“他的身体,有哪些不舒服的症状吗?”
冯立的夫人,立马沉思了起来。
“他经常胸闷捶胸,爬楼喘气,还恶心、呕吐、心慌、出汗等。”
“他不愿意吃饭,每次更衣困难。现在,他更不爱说话了,也记不得东西了,还总是把人都认错。”
“我跟他讲什么事情,他都是看别的地方去了,根本就不听。有时候,就算听了,也是需要半天才能反应过来。”
“他现在不愿意见陌生人,不愿意跟人沟通,说话吞吞吐吐。”
“如果我不在旁边,陌生人去见他,他都会躲起来。他现在说什么话,别人会听得云里雾里,也就我能听懂。”
冯立的夫人,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很明显,冯立的情况,也在困扰着她。
“这可能是抑郁症!”
后山的心中,有了初步判断。
冯立的这种病,在神州时代就叫“抑郁症”,是困扰了人类几千年的怪病,并一直在困扰着人类。
在神州时代,抑郁症是最常见的一种心理疾病,是人的心理疾病中最重要的类型,以连续且长期心情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
即使在神州时代,抑郁症的病因也很难搞清楚。
但可以肯定的是,心理、生物与社会环境等很多方面因素,都会影响抑郁症的发作。
神州时代的医学家,通常从生物学因素来思考,主要涉及遗传、神经内分泌、神经再生和神经生化等方面。
与抑郁症关系最密切的是心理学易患素质,譬如,成年期遭遇的应激性生活事件等,造成了抑郁气质。
然而,并不是单一因素在单独起作用,也许应激因素、环境与遗传之间都在交互起作用。
目前,没有哪种中药或西药,能够最有效地治疗抑郁症,也就是说,暂时没有药物能够彻底治好这种怪病。
所以,要诊治“抑郁症”,就得从根源去思考问题。
问题就是,冯立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夫人,我大概知道冯都督是什么病,我有信心,但需要为他检查一下,可以吗?”
后山表现出信心满满,给自己信心,也是给别人信心。
“真的?”
冯立的夫人看着后山,犹豫了好一会,然后领着后山,再次走上了五楼。
“夫人,都督的情况好多了,已经不拉肚子了。”
守在五楼的驻守官兵,立即上报了情况。
这时,冯立的夫人看向后山的眼神有了变化,眼中像是在赞许:用药立竿见影,是个好郎中;也许,这个郎中真能治好冯都督的病!
“你等我一会!”
冯立的夫人吩咐后山。
随即,她蹲在冯立的椅子旁,在他的耳边轻柔道:“都督,我找了一个好郎中,一定能看好你的身体。”
可是,冯立还是没有搭理她,也不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地板。
“都督,这个郎中,真的能看好你的病!”
冯立的夫人不愿轻易放弃,又蹲到了冯立的另一边,话语依然很轻柔。
“啪......”
冯立陡然怒气,抄起桌上的杯子,砸向了自己的脚。杯子砸在他的脚上,滚落在地上,粉碎了。
冯立的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抱住了冯立。
奇怪的是,冯立的脚好像感觉不到疼,依然冷漠地看着地板。
冯立的夫人非常难过,只好轻轻向后山挥挥手。
旁边的官兵见状,走向了后山,准备领着他下楼。
后山摇摇头,他也没有办法,这种病是世界难题,着急没用啊。
“情况就是这样,以后再说吧!”
那个官兵能够理解后山。
“好的,那我走了!”
后山无奈地往楼梯口走去。
猛然,他想起来了长安城西、渭水河边,山谷中那座隐秘的宫殿……
“走吧,走吧,走吧!”
后山连喊了三声。
“等,等等。”
突然,冯立发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