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薛祥这声厉喝,船上众豪也被惊动,去而复返,韩世充冲了过来,身形一闪,挡在薛祥身侧,目光如电:“薛公子乃我太湖男儿的兄弟,如果非要在这里动手,先问问我韩大胡子答不答应!”丐帮弟子们闻言皆是一怔,纷纷抱拳,连声道:“不敢不敢!”那为首的见这般情形,心下一怒,愤愤道:“有什么不敢?今夜就是官家来了也要取那妖女性命!”
薛祥见他毫无惧色,心中暗忖,哼,连官家都敢搬出来唬人,这下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且让我诈你一诈。于是开口:“你一口一个妖女,是把我薛祥看成什么人了?”那丐帮头目微微一怔,冷冷道:“薛公子贵为武林盟主,却自甘堕 落,与这害人无数的妖女同流合污,传出去岂非遗臭万年?”
“放肆!本姑娘不与你计较,你倒得寸进尺,攀咬起我夫君来了,找打!”唐琳娇嗔,话音未落,已先动起手来。只见她步态轻盈,匕首忽隐忽现,招招直击对方要害,丐帮头目以竹竿傍身,或扫或甩,同时又施展腿法,竟比之其他弟子要灵活得多,韩世充本就出身丐帮,见那人闪躲腾挪间,技法大部分与丐帮弟子所习相同,但细微处却又有不同,更像是太平门的腿法,心中甚是疑惑:莫非丐帮这些年人才凋敝,连别门派的人都混进来了?
几十回合下来,两人不见丝毫疲惫,反而越战越勇。就在这时,薛祥看出了对方的腿法上一处破绽,登时喊道:“夫人,左进三步,打他右腿!”那丐帮头目闻言,心中大骇,正要变化腿法,哪知唐琳已在转眼间使出“移形大法”,一脚猛踩在他右腿跖骨上,丐帮头目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竹竿脱手,被韩世充顺势拿住,抵在他脖颈上。
“大胆狂徒,竟敢乔装成丐帮弟子!老实交代,我韩大胡子饶你不死!”韩世充瞪着那咬牙切齿的丐帮头目。那人恨声说道:“韩世充,你早就不是丐帮的人,凭什么审问我?”说完竟失声大笑,旋即转头看向薛祥,又道:“薛少庄主,我承认你眼力确实不错,可你难道没有发现,尊夫人方才使的并不是唐门的身法,而是魔教的‘移形大法’,若她不是魔教妖女,如何习得此法?而你明知她是魔教的余孽,非但不与她撇清关系,反而一再纵容包庇,我看你这个武林盟主当得可真是失败啊!若像你这样的人也佩居高位,我丁不离第一个不服!”
“什么,你说你叫丁不离?”唐琳柳眉一皱,骇然道,“你是大哥第一个打败的人?可你不是已经死在他的鸳鸯钺下了吗?”
“鸳鸯钺?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丁不离冷笑道,“我猜你的大哥唐琨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这件兵器了吧?说起来这兵器也是黑面蔡家铸造的,跟那什么飞刀还真是般配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祥拳头一紧,“丁不离,你是怎么死在唐琨的兵器下,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要我说实话,至少得让我舒服一些。”丁不离叹息一声,韩世充看了看唐琳,又看了看薛祥,三人用眼神交流一番,这才松手。丁不离缓缓起身,唐琳担心他会使诈,反握匕首,护在薛祥身前。
丁不离道:“少庄主,先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贵夫人真是我口中的妖女,你会不会当着大家的面清理门户?”薛祥忖道:“此人是敌是友尚且不能辨明,如果信了他的鬼话,害死了琳儿,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于是开口道:“此为我薛家家事,与众人无关,倘若你所说的话句句属实,我自当以家法处置她。”
丁不离冷冷一笑,接着道:“少夫人,我听说你记性极好,那你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找你大哥挑战的?”
“你是……”唐琳努力回想,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薛祥急忙扶住她,轻声道:“别被他的话语蛊惑。”唐琳缓过神,勉强说道:“夫君,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薛祥道:“你我既是夫妻,我当然信你。”
“哟,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你侬我侬?”丁不离哂笑,“少夫人,我丁不离横竖也是条汉子,哪像你兄长唐琨,一表人才,却只会使些鬼蜮伎俩,”话说一半,他忽然变色,神情严肃道,“要不是七年前我与他决战一时轻敌,被他用‘搜魂手’废了经脉,成为你们唐门的‘囚徒’,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七年前?这么说,你是在琳儿十一岁那年找上唐琨,与他决斗的?”薛祥忍不住开口,“能说得再详细些吗?”唐琳闻言,也开口道:“你若有什么隐情,就痛快地说出来,唐琨虽说是我大哥,但他若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姑娘也不会手下留情。”
丁不离抚掌大笑,道:“少夫人这是打算清理门户么?就凭你夫妻二人,能斗得过唐琨?”
韩世充见他话里满是不屑,登时怒道:“你当我韩大胡子不存在吗?”丁不离瞟了韩世充一眼,慢悠悠道:“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薛祥沉住气道:“我们都知道唐琨实力非同小可,但我更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说。”
丁不离仰天长叹,道:“我记得那天是七月廿五。我与唐琨约好在龙门镇决战。那天日暮时分,码头上聚集了很多人围观,唐琨取出了他的鸳鸯钺,而我则亮出了拳刺。想我丁不离,七年前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拳手,伤在我拳刺之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姓唐的年纪轻轻,心肠却歹毒无比,他表面上用鸳鸯钺攻击我,实则藏了一招后手。鸳鸯钺使得并不出众,甚至破绽百出,只怪我一时大意,竟没看出他是在试探我,等我找准时机,挥拳而出时,这小子竟变换身法,使出一招‘搜魂手’打在我要害穴位上,我猝不及防,全身经脉瞬间断裂,立时倒地不起。”
唐琳听到这里,不禁疑惑道:“搜魂手是哪门哪派的武功,竟有如此威力?”丁不离冷笑道:“少夫人见识颇多,连你也不知这‘搜魂手’的来历,想来不是你们蜀中唐门的武功吧?”唐琳道:“也许大哥他练的不是唐门正宗的武功吧。”丁不离道:“少夫人不愿记起当年发生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少夫人若记不起十二年前,你偷学唐门禁术‘长春功’,因不得要领而致走火入魔,虽捡回一命却从此经脉寸断,只能靠补血灵药苟活至今,怕是说不过去了吧。”
唐琳听他提到“长春功”,整个人就像被钉住一般,颤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丁不离狞笑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为什么那些人想说实话的时候喉咙会痛得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似的,而我现在说了一大堆的实话,喉咙却不痛不痒,反而越说越激动?”唐琳脸色发青,双拳紧握,冷声问道:“难道下蛊之人是你?”
丁不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改口道:“那场决战,我输得心服口服,可是唐琨……这个竖子,他废了我的武功不算,还践踏我的尊严!我被带到唐家堡,被他好生招待,享受了一番贵客的待遇,那段日子还真是令人怀念啊!”话锋一转,“可是,就在我以为他要继续把我当成座上宾的时候,我中了这竖子下的迷迭香,气力全无,恍惚之间,听他对侍女说了一句:‘去请六姑娘出来,就说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让她好好享用。’”唐琳听了这话,猛然回忆一幅画面,不觉躲在薛祥身后,娇羞起来,道:“你……你快别说了。”
丁不离瞥了唐琳一眼,忽然啐了一口,怒骂道:“好不知羞!”话音未落,薛祥忽然扯住他的衣领,瞪着他道:“说谁不知羞?”丁不离也瞪着他,道:“我说唐琨,怎么,你也急了么?”薛祥微微一怔,旋即松手,冷冷道:“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丁不离继续道:“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怀里,那女人身上只裹了一件亵衣、一条亵裤,那小脸蛋儿,涨得通红,似乎还在呓语着什么。我摸了摸我的脸,又摸了摸身子,然后……然后我就发现,我和她居然同睡在一个铁笼子,睡了一夜!”说到最后,整个人已变得疯癫,大叫起来。
“这……这个人一定不是我,我……我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唐琳整个人此时也变得有些惶恐。薛祥见状,赶紧上前安慰道:“夫人莫怕。这一定是唐琨那伪君子的诡计,待此间事了,我定要去唐门找他讨个说法。”唐琳不安地抓住薛祥的手,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摇了摇头。
“夫人,我定会护你周全。”薛祥柔声安慰,转头又变了脸色,对丁不离故作严肃道:“丁不离,你身板怎跟我夫人有劳什子的关系?我警告你,休想对我夫人下蛊!”
丁不离闻言狂笑,道:“你竟然也说是我下的蛊?那你且说说看,这是个什么蛊?”
薛祥缓了缓情绪,清清嗓子,朗声道:“在下若说的没错,你给丐帮弟兄们下的,是三日疯。”丁不离怔住了。
薛祥冷冷一笑,继续说道:“你叫丁不离,那丁不弃是你什么人?”丁不离沉下脸,道:“那是家弟。”
“这么说来,你父亲就是‘快活王’丁亥了?”薛祥顿了一顿,“游天峰老帮主在龙虎山下的安心客栈养伤期间,你弟丁不弃身为亲传弟子,监守自盗,偷走老帮主疗伤解毒的灵药‘百草清心丸’,被老帮主发现后打伤,为报复老帮主,更为谋夺帮主职位,便与令尊乘人之危,联手杀害游老帮主,而后因与在下产生嫌隙,又勾结慕容轩昂,制造所谓的‘天雷’,企图将我和笛圣前辈爷孙俩活活烧死在火场之中,幸亏小爷命大,又蒙笛圣前辈指点,这才躲过一劫。可惜你弟弟机关算尽,却还是因一时轻敌,死在小爷的剑下。至于令尊,我想就算他现在就在我们身边,也不敢轻易出手报仇吧。”他知道丁不弃是死在唐玉的刀下,却只字不提唐玉,而是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显然是想护唐琳周全。
丁不离被他言语一激,双眉倒竖:“竟然是你杀了我阿弟!此处不报,更待何时!拿命来!”身子一挺,将要冲出,韩世充抄起竹竿,在他丹田处猛敲一棍,丁不离顺势被击倒,口吐鲜血,爬将起来,恶狠狠道:“姓薛的,你他娘的也是个畜……”他怒气未消,话没说完,就被唐琳一脚踹在脸上,连门牙都被踹飞。
薛祥见妻子突然表现得这般神勇,呆了一呆,随即朝他竖起一根拇指。
“丁不离,你现在已是丧家之犬,要想活命,趁早把解蛊的方子老老实实写出来。”薛祥怒视丁不离。丁不离被逼无奈,只得照做,在薛祥监视下写下了解蛊的方子,薛祥让韩世充派人去抓药,给丐帮弟子们服下,很快那些弟子们的气色就好了许多,纷纷拜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