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骑临时驻地
西北的夜总是出奇的凉,尽管习惯了寒风吹彻,此刻的营地也显得比平日更加沉默死寂。 与此形成截然反差的是都统帐内,毕靖文与面前的副都统司马胜义愤填膺地讲述着这一路的事情,这番交谈之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粗话。
过了一会,应该是说得差不多了,毕靖文缓缓走出自己的军帐,在夜幕中板着阴晴不定的脸,随即严肃地步入了左侧的大帐之内。这是驻地最大的营帐,本来是不支的,现在却出现了,只因这是专供伤员的。
昏黄灯火下气氛凝重,赵祈也在忙前忙后。帐中有雷枭,有摩云岭的人,还有个他奄奄一息的部下。这部下名叫孙极,巴蜀人。毕靖文之所以记得他的名字,一来是因为他是参与过北伐的老兵,二来他是军中执旗手,为人稳重可靠。
眼见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大家默不作声。一名少年军士伏在他的铺位上,紧紧抓住他的手,试图给予最后一丝温暖。然而,他终究是死去了。尽管并不意外,但还是能听见细微呜咽声。
毕靖文紧咬牙关,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周围的战士们纷纷低头默哀,气氛沉重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都统,要把尸首送回家吗?”那少年问道。
“以他的年纪,要是还有家,北伐之后就该归去了。”
这时,躺在一旁的雷枭缓缓睁开了眼,试图起身,但身体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又躺了回去。毕靖文注意到了他,快步走来单膝跪地询问情况。一番寒暄之后,他也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雷梦凛是你的父亲吗?”
雷枭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毕靖文明显激动了起来:“令堂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可惜还未报答就牺牲了;今日你又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了。”说着,他突然磕了两个响头。
“别、别。”雷枭赶忙道。接着他发觉帐内将士们表情沉重,不少人都站在一具盖着寒光骑战袍的尸体旁边。“都统……”雷枭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捅中要害,没挨住,牺牲了……”毕靖文转过身看向尸体,“他没能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而还,却死于宵小之手,这是我的过错。”
“我会给他一个交待的。”
马家寨 马家宅院
啪——
马衢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跪着的马庆诚的脸上,然后怒不可遏的说道:“蠢货!真是蠢货!你以为毕靖文就算有证据,我们就会大难临头吗?”
马庆诚不敢抬头:“但从毕靖文的反应来看……”
“毕靖文算个屁!”马衢吼道:“他若阻挠我们,我们固然寸步难行;可你以为清算我马家寨是他说的算吗?若没郡守批示他无非就是各种阻挠罢了。可一旦动武,以温离的性子就不可能再装傻充愣!”
说着,马衢来回踱步:“完了!全完了!我马家的基业都要败在你们手中了!真是个个不成器!”
“那就抵抗。”马庆丰忽然出声道。
“抵抗?那可是官府、是寒光骑!”
“他们一定不会动用寒光骑。”马庆丰笃定道,“温离只要还为他的仕途着想,就不会把事情捅到上面去——包庇走私可是重罪。所以,他就算要清算,也不会申请动用官府的力量。”
“对啊,三弟这话说得对啊!”马庆隆赶忙道,“只要不是官府就肯定能挡下了;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温郡守肯定就知难而退了。”
马衢一言不发,仔细思考着计划的可能性。
“庆丰,下令备战吧。”
鹤县
斗笠之下,一个压低脸面的高大汉子背着一把苗刀牵着马,静静地走在街道上。这时下起了小雨,县城中除了沙土味也终于是多了些气息。
关山的内伤被天清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霍无忧治愈后,剩下的都是些皮外伤,无伤大雅。
赵祈和几个从马家寨逃脱的寒光骑军士,随着毕靖文一同前往温离的郡守府上报备议事,誓要力劝温离出兵剿灭马家。而关山闲在军营无事,索性借了匹马回到鹤县。
毕竟,还有件事没有了结。
他按照记忆里的方位找到了那位托梦的严大夫的家,撕下封条,推门而入。
面前的桌上摆放着研磨到一半的药粉和摊开的医书,仿佛人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关山根据在六扇门的经验仔细检查着屋内的信息,很快确定了这位严大夫和他女儿的身份。行医记录和平时的札记都足以证明他不是个会误诊误判的庸医。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找到那个报官表示母亲被他害死的马家寨的人。
严大夫托梦时曾说那人“衣着讲究”,这么说定非寻常家庭——难道是马家人?
想起“马家”,关山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且不管是不是马家,如果家庭条件不一般,那么至亲去世便一定会大办。可他走访一圈毫无收获,加之严大夫竟然能死后托梦,其冤屈肯定非同一般。换言之,那男人大概是在胡诌。
既然不能从这个“母亲”入手,就只能从“男人”入手考虑了。关山想着,当即打算询问街坊。
他来到临近的一家人门口轻敲着木门。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中年妇女探出头,看到关山,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然后微笑道:“兄弟是找谁吗?”
“我是想打听一下关于严大夫的事情,请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说他误诊的男人是谁?”“严大夫啊……”妇人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唉,他家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说着,她摇了摇头又道:“你还是去找别人问吧。”
说完,她直接关上了门。关山则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他又找去了另一户人家。
这次开门的是个年轻人,他好奇地看着关山:“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