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爷爷让我来叫你们去吃饭，外婆，您在吗？”
嚎嚎晃回后院，看屋子里都黑乎乎的，他走进父母的房间，看母亲歪在床上，有些担心：“妈，您怎么了？”
“妈，您怎么哭了？”
万婉忙擦了擦眼泪，“没有，跟你爷爷说，我不饿，就不吃了。”
嚎嚎坐到床边，“我看外婆不在，她跟大姨走了？”
万婉抱着儿子就伤感起来，“你说我，怎么做那么多就没一句好的？嚎嚎，妈妈到底做错什么了？”
嚎嚎拍拍母亲：“妈，外婆看大姨过得不好，偏心是难免的，我小时候你也看弟弟可怜去偏心弟弟啊，十指有长短，都是亲生的，还有付出的精力不同呢。”
万婉吸了吸鼻子，“妈妈是看弟弟可怜，都是我亲生的，我能不心疼你吗？”
嚎嚎无所谓道：“就是心疼得不明显，行了，外婆不跟着您，还不是觉得您过得好，您都过得好了，就别惦记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拥有的那一点儿了。”
“走吧，吃饭去，一顿不吃饿得慌，走吧。”
万婉被儿子硬拉着出去，到正院里，她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勉强笑着进厨房。
肖珩道：“万婉来了，吃饭吧。”
餐桌上就四菜一汤，肖珩把鱼腥草挪开，又推了云吞过去，“是你喜欢的大虾馅的，尝尝。”
万婉抱着碗热腾腾的云吞，看表面还铺着层蛋丝，和几片生菜叶，她笑了笑，“谢谢爸。”
“我小时候，我爸就经常给我包这个，”她舀了颗细细嚼着咽下，“真香。”
祁蔓往她碟子里放了一块牛腩，“这热量低，多吃两口也没事，你母亲去你姐那儿了？”
“嗯。”万婉笑了笑，“妈，我这边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周末就给家里人放假吧，念念在那边要带孩子，我过去也能帮帮忙。”
念念和闵融住在新房子里，肖三婶怕两个孩子八字轻，拉着老伴带着外孙女也搬了过来，多了几个人，房子还是很大，肖四姑和肖小姑也搬了过来。
“老公，你带豆子吧，我带涂涂回去看我三哥。”
闵融搂住她，“我们一起回去，豆子也大了，可以去见见自己的三舅。”
冬天的山谷里白雪皑皑，小院子外，馍馍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捧着束花到父母墓前。
“爸爸，妈妈，我来看您们了，我跟爷爷奶奶生活得很好，爷爷奶奶身体都很好，爸爸，我可能不适合当医生，我不知道尸体那么恐怖，爸爸，我让您失望了。”
肖珩靠在背面听着，侧头擦了擦眼泪。
“爸爸，奶奶说，孩子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我知道，您也会支持我对吗？可您不会告诉我了，我总担心您不会支持我，爸爸，您要能给我托个梦就好了。”
小少年垂着头，眼泪滑落到脸颊上，不一会儿就被凝结在脸上。
“馍馍，来看爸爸妈妈了？”
祁蔓从后面抱住孩子，轻轻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怎么了？受委屈了，跟奶奶说不方便，跟爸爸妈妈来撒娇了？”
馍馍咧开嘴笑了笑，“奶奶，我爸爸是个很优秀的医生对不对？”
祁蔓看了眼墓后的身影，笑着说：“你爸爸小时候身体不好，你爷爷喜欢学医，总在家折腾些治病的事，你爸爸耳濡目染，就想长大后当个医生。”
“我们太宠着他了，让他从来不怕去爱别人，小爱成了大爱，终于还是，馍馍，奶奶支持你追求自己的理想，但如果有一天，你不想那么累，奶奶也很开心。”
“父母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自私一点儿，多爱自己一点儿，这样，不管他去哪儿，都不会担心他让自己过苦了。”
“真的吗？”馍馍仰头看向奶奶，“可是爸爸很无私，他希望我也能成为一名医生。”
祁蔓笑，“他希望，我还希望他不要当医生，他不是也去当医生了？馍馍，你没怎么见过你爸爸，我跟你爸爸认识三十多年，我清楚，他最不希望别人为难。”
“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你是他们的宝贝，他们怎么会舍得你为难？走吧，你爷爷说要去找吃的，我看他是丢山里了，咱们去找找他。”
肖珩忍不住笑，他转头悄悄看向走远的两人，听孩子偶尔发出的笑声，忽然释然了。
“儿子，爸不该让你学医，可爸爸再后悔，你也躺在这儿了，凌单，馍馍很好，你别担心，我们都很好。别担心。”
白雪被踩出轻柔的声响，漫天雪地里，肖珩拍拍身上的雪，第一次，他在离开儿子的墓时，心上没了沉甸甸的愧疚。
“爷爷，您去哪儿了？我跟奶奶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您。”
肖珩看向祁蔓，见对方似笑非笑，尴尬解释：“我到处转了转，没想到雪太厚了，什么都看不到，就回来了。”
“老婆，中午吃什么？我们还有菜吗？”
祁蔓往外看，“墙根下还有几捆大白菜，肉也有，中午就吃涮锅吧。”
到了傍晚，念念一家才回到京城，恰逢大寒，一下飞机，一家四口就去了附近的羊肉馆吃涮羊肉。
闵融道：“明天我去观里安排法事，你带着孩子们去山里，跟大嫂一起去吧。”
万婉在家收拾了一大堆吃的喝的，才带着大儿子往山里去，路上她也伤感得很：“我生你时还年轻，也不懂怎么当妈妈，都是你三叔哄着你，他最有孩子缘。”
嚎嚎看着窗外的白雪，还能想起小时候他和三叔玩耍的情景，“那时候我爸生意忙，您又担心啕啕，我都想做三叔的儿子，他对我最好了。”
万婉抱着儿子拍了拍，“到了别哭，馍馍小，他最可怜，你是大哥，不能当他的面，惹他伤心，知道吗？”
“嗯，”嚎嚎把脸埋在母亲肩头，“妈，我也好想三叔，”
“知道知道，”万婉声音也湿湿的，“我们过去就开开心心的，你三叔为人乐观，他也不希望看到你们难过。”
“嗯。”嚎嚎闷闷应了声，又不好意思地坐起来，“妈，我是大人了，知道分寸。”
念念在后面跟着，她一会儿看看后座上的小儿子，一会儿又问大儿子：“涂涂，你看妈妈，笑得自然吗？”
涂涂歪头看：“自然，妈妈，你要去演戏吗？好紧张哦。”
念念解释：“我要去看我三哥，他以前可疼我了，我不想去看他，让他以为我不高兴，涂涂，你三舅人可好了，他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
涂涂也很期待，却没想到，“妈妈，为什么三舅只有照片？”
念念抱着儿子亲了亲，“因为三舅去了天上，跟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你跟他的照片说话就行，他会听见的，这是三舅妈，一起磕个头。”
涂涂很乖地跪下磕头，他隐约知道了，这是已经在很远很远的世界了，他见到三舅了，又好像根本见不到。
一家人在墓前说了些近况，就回屋去吃饭。
山谷位置很隐蔽，从买下来到现在就没几个人进来过，一家人在这里只能自己动手。
万婉之前就很不解，怎么小儿子还希望到这什么也没有的山里来住，她每次来都恨不得开辆房车进来。
肖珩每次看到都还会忍不住惊讶：“万婉，你带了这么多吃的来？”
万婉道：“爸，没多少，过几天宁家他们也得来，这一住好几天呢，山里进出一趟太不方便，准备充足点儿好。”
肖珩笑了笑，“是，搬下来吧，都放院子里，里面地方小，不方便放。”
房间就还是三间，为了这几天住着方便，帐篷早早就在外面搭好了，馍馍来了这儿什么也不怕了，晚上非要跟嚎嚎住帐篷里。
“爸，我陪他们住外面吧，大嫂，你住那小房间好了。涂涂，豆子，妈妈带你们去住帐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