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说这样沉重的往事。
艳萍转移了话题。
老生常谈的，催起了柴米的婚事。
“外婆，我还小呢，暂时不想这些。”
这个话题可是柴米的死穴，自己才二十出头没多久，家里头的长辈是一个塞一个的着急。
“还小呢，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爸爸都结婚了。”
突然间，他不再想听这些。
但止不住艳萍想说。
陈沪一向好脾气，可越往下，他心里头的愧疚就越重。
不是不知她的情意，而是他已有心爱之人，哪怕别的女子再美再好，也不能让他轻易更改。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柴米也有自己的招，将带来的零嘴往外婆面前一送。
艳萍也不客气，一边碎碎念，一边翻看袋里头的东西。
越翻越不高兴。
一边扒拉一边还嘟囔：“怎么没有我爱吃的山楂糕，还有啤酒也没有，你小子是不是又忘了？”
看着老小孩一样的外婆，柴米一脸无奈。
“外婆，你是不是又忘记了医生的话，山楂糕吃多了伤胃，啤酒喝多了伤身，这两样你都不能吃，哦，还有这红豆团子，太甜了，你也不能吃，以后我来了你再做，免得你偷吃。”
一听这话，艳萍顿时不高兴了。
“医生总爱小题大做，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那些健康食谱口味淡出个鸟来，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几天好活，想吃点爱吃的怎么了？”
“再说，有的人养生养生二十多就没了，有的人想吃啥吃啥活了一百多，这种事就看命，阎王爷让你啥时候死，就啥时候死，咋的，现在科技发达了，研制出仙丹来了？”
“呸呸呸，赶紧呸两下，您身体健朗，肯定能活过一百二十岁的。”
艳萍看着柴米，一脸慈爱：“傻小子，你们个个都孝顺出息，我也没啥好遗憾的，就是……算了，说不定他早就死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早就够本了。”
柴米将头埋在艳萍的膝盖上，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外婆可得健健康康的，我还等着将来结婚给你敬茶呢。”
说起这事，艳萍来了兴致：“这么说，你小子有对象了？”
“那姑娘好看吗？多大了，哪的人，脾气怎么样？”
艳萍催了两代人的婚，早已有了自己的经验，连着好几个问题砸过来，果然让人压力山大。
“你外孙眼光挑剔着呢，哪是随便是谁都好的，那一定要找个像外婆一样，有漂亮又善良有坚韧的女孩子，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你又糊弄我，到底是终身大事，在拖下去你都一把年纪了，让人家女孩图你啥，图你年纪大，图你没存款，图你老人臭？”
柴米见外婆越说越不像话，急忙堵住了她的嘴。
“外婆，我才不臭，我香着呢。”
这话可不能外传，不然人人都以为自己邋遢，不讲卫生呢。
看着屋内其乐融融的两人，陈沪没再久留。
今天知道的消息太多，自己得好好消化消化。
但没想到，小洋的办事效率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高，第二天的时候，就将两人给拉了出去。
有小洋在，陈沪几乎很快就联系到了五户人家，虽还有几人没能找到亲人，但也算是收获不小。
“你去请那个陈沪来一趟，我想见见他。”
艳萍的计划显然落空，陈沪这段时间忙得脚不着地，等柴米上门捉人，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近半个月。
面对外婆的要求，柴米再不愿意也得去办。
这几天，外婆似乎沉默了许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都说老人家能预料到自己归去的日子，艳萍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虽身边有人陪伴，却迟迟不能开怀。
有些话，她再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陈沪如约而至，在看到艳萍印堂上的黑气之后，陈沪知道她的大限快到了。
一百多岁，也算是喜丧了。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他说。”
被叫回来的儿女们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让房间让给两人。
“陈大哥......”
陈沪没有否认，而是像从前那样，走到她的面头，轻轻挽起她的手，毫不避讳地卷起了她的袖子。
“别......丑......”
虽然这些疤痕陪伴了自己近百年，已经看得习惯，但陈沪，终究还是与其他人不同。
看着艳萍难得露出羞愧难堪的神色，陈沪默默摇了摇头。
这傻丫头......
故人相见，有很长时间的沉默。
近乡情怯，大概就是现在艳萍的情形。
年少的时候的爱慕，连艳萍自己都没有想到，它的存在，居然能这样长久。
还寘应了那句，刻骨相思君不知。
“这些年，你可过得还好，你和罗姐姐，相遇了吗？”
陈沪想了想，决定还有实话实说。
“我死在了1938年的冬天，生前再也没有见过罗依，不过好在，我们还有一个外曾孙女在，虽不能相认，但她现在很好，有疼爱她的父母，有真心相待的朋友，也算是一种延续。”
“你们，再也没有相见......”
艳萍此时心里头没有任何高兴，只是单纯地替他们这对有情人遗憾，但那个乱事，又有多少像他们的一样的有情人生死离别，不能携手白头。
“那你......”
陈沪知道艳萍想问什么，只能简单一句带过。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就醒了，后来有些奇遇，有了自己的香火之躯。”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鬼神的存在。”
艳萍低头片刻，仿佛又有了勇气：“如果人死之后当真有灵魂，那么陈大哥，我是不是可以不去投胎，就跟着你，只要能陪在你的身边，我就高兴。”
既然他能有香灰这躯，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求一求那位能人，给自己也弄一个香灰之躯，这样就能长长久久的陪在他的身侧了呢。
得不到他的心，能长长久久的做伴，也是好的。
陈沪不曾想，这丫头心中的执念竟深重到这种地步，不由皱眉劝她。
“你从未与我真正相处过，你或许也曾爱过，但如今，这份爱已经变质，只不过是因为你年少时候的遗憾未偿，所以你才固执地将这份感情认为是爱。”
“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不、是不是爱，我分得清楚，如果不是爱，为什么我后来遇见的男人，无论多好，我都激不起半点波澜，只要不是你，谁都无法让我有那种感觉。”
艳萍不能接受自己的长久以来的爱被否定，她摇了摇头，固执地坚持。
“你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头对我的愧疚少一点，才故意这样说的。”
“其实，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艳萍苦笑一声：“我知道，自己很愚蠢，明明你的心并不在我这，明明你与罗姐姐是佳偶天成，可我就偏偏只取你这瓢水来饮。哪怕饮不到，也不愿将就喝别的水。”
“一见君子误终生，我知道你想这么说，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耽误。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从未改变。”
“爱慕你，思念你已经成为一种幸福，一种圆满，能在死之前将我的心里话说出来，我很知足。”
见艳萍这样，陈沪又急又气，她这样很危险，执念深重，害人害己！
他曾听闻，执念深重的人，黄泉的渡船载不动他们，他们的魂魄不入冥府，自然，也不能转世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