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息怒,草民不能再瞒三姑娘了。”
医者满腹愧疚,跪拜下来道,“三姑娘,郡守知道你已经写下疫病的药方,只是尚在验证。郡守不忍清河郡的百姓再受苦,便吩咐草民制此药方。不料此药竟如此凶猛,郡守服下此药后便呕血昏迷。草民用尽毕生所学,还是救不回郡守。郡守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以身试药。
“…是我?”苏绾绾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口,“父亲是用了我写的药方,是我害了他?”
害死苏柏的人,竟然是她吗…
“不是!”
顾明廷攥住她的肩膀,他就是怕她引咎自责,所以不肯让她知道,“绾绾,你不要乱想,这不是你的错。”
“原来父亲昨日支开我,就是决定好了以身试药。他那么信任我,可是我竟然错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却做错了。我太自大了,我太狂妄,我不应该写下那个药方的!是我,我以为我能挽回一切。竟然到最后,是我害了人…,呕,咳咳。”
女子跪坐在地,自责与内疚像洪水一样将她淹没。喉咙又涩又疼,她一直干呕一直哭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便是这样压抑痛苦的哽咽,叫人更加绝望。
顾明廷将颤抖的她拢进怀中,不断在心中恨着自己的无能,又想尽办法的想哄她冷静下来,“绾绾,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苏绾绾神色苍白,“我不能接受。”
她将顾明廷推开,笨拙起身坐在床榻,看着毫无生气的人。她喊他,唤他,攥着他冰凉的手掌,不停的和他说话,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不管怎么样,她占着的都是原来苏绾绾的身体。她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体会这具身体的感受。她很疼,比想象中的更疼。
因为这个人是她的父亲,是这世间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
“为什么。”
苏绾绾压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他的手掌。
她想让苏柏活着,最后却是她亲手断送了他的性命。
顾明廷从未见她这般哀伤哭泣,他见惯了她坚强,忍耐,不服输的模样,却不知她也会这般软弱。
或者她真的很在意苏柏的安危罢…
是啊,她可以牺牲自己救那么多人。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了百姓以身试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如何不令人惋惜。
医者亦十分惭愧,他知道三姑娘和苏大人是为了不让疫病继续蔓延危及整个清河郡。只是便这样牺牲了苏大人,他实感罪孽。
他后悔了,他就算是忤逆郡守也不能答应的。解决不了疫病是医者的错,是他无能。而苏大人为国为民,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命也丢了。
“三姑娘,是草民无能。但求三姑娘暂且留下草民一条贱命,拼尽全力挽救清河郡的疫病。届时三姑娘要杀要剐,草民亦不会反抗。”
人挣扎痛苦之际,真的想找一个发泄的口,不管理智,不管对错。
可苏绾绾清楚的知道,这都是她的失误造成。
错的,是她。
她如何能发泄在无辜的医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