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说,帝君赐公主毒丸,而尸体被昧火所烧……”素秋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素夏接着讲道“已灰飞烟灭,连轮回都入不了”。
素夏、素秋二人纵使极力压低自己的哭声,也活活哭成了两个泪人。
“我俩从圣九洲宫城出来便一直向西异洲走,就想寻着殿下,知殿下一向重情义,请求殿下帮帮公主,存活一丝精魂灵魄也好”素夏扑通跪地,接着素秋也毫不迟疑的当即跪下叩头哀求。
“我会亲自去圣九洲寻安素的,我相信她不会化为虚无”我的目光停于摇曳的烛火之上,握杯的手微微用力,手中的杯便顷刻间化为一缕烟云。
素夏、素秋二人听到我说要去寻安素,拼命叩头以表感恩“谢谢,谢谢子若殿下”。
次日,我便直奔圣九洲宫城而去。一路走来,越到宫城,庆祝新帝登基的氛围越是浓厚,从寻常的悬赏将士卫兵到提拔老臣,扩充新官队伍,再到增加准入宫城内修行的仙家名额,甚至为各路散仙派发灵力,为下界歌功颂德的精怪进行大赦。天上地下一派喜庆之象,乃至宫城外的街上可见一些不得道却被破格提升为小仙的精怪,一位醉酒的小仙摇头晃脑,七拐八拐着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打着嗝唱着“帝君好,帝君好,有了帝君真正好,酒也香来肉也饱,自由自在真是好,嗝……”,唱到一半,咕噜一下醉倒在墙角,歪着脑袋,岔开两腿,打着呼噜,就这样呼呼醉睡在宫城墙下。
“这圣九洲怎成这般污秽之地”若诚看着那醉倒小仙,愤愤说道。
“这宫城内又何时干净过呢,只不过是明着脏还是暗着脏”我左手掸掸衣袖背在身后说道“若诚,就送我到这里吧,我一个人入这宫门就够了”
“不可,殿下”若诚伸出自己的一只胳膊拦住我的去路。
身后的素夏,素秋二人也一同说道“对啊,殿下,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一人犯险便足矣,大可不必带着他人一同趟这趟浑水”我转身对素夏、素秋说道“倒是你们二人,公主已不在你们身边,你们是回兰若宫还是有其他去处”
素夏看看素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回兰若宫,当初是王妃将我救下,这么多年公主恩待我,关照我,只有回到宫中方才有机会回到夜昙殿继续侍奉王妃,虽然公主不在了,可我定要回去求王君恩准让我继续留在王妃身边”。素夏说着说着眼泪汪汪,让一旁听的人不得不感慨这番主仆情深。
素秋顿时也流下了泪,用手背擦擦眼角,然后说“我也要回去,自小我就在王妃和公主身边,他们待我就像家人”
“若诚,就麻烦你护送他二人回兰若宫”我嘱咐着“素夏,告诉王妃,不必忧虑,安素不会有事的,我定会保她周全”
“殿下……”若诚、素夏、素秋三人异口同声的唤道。
“怎么不信我吗”我看着他们,笑着问。
“不……不是……若诚自小跟在殿下身边,知殿下行事稳重,胆识智谋皆过人,可是这圣九洲宫城内结界重重,况且新帝君……”若诚又再次试图说服我。
“况且新帝君非良善之辈,对吗”我笑着打断他的话“若诚,你已劝我多次了”
“殿下,我觉得若诚说的很对,您还是带上他一同去比较妥当”素夏说着,一旁的素秋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你们在这儿说了太多。这儿距离宫门口又这么近,你们再不走,才是引人注意,给我带来危险,快走吧”我再次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并郑重的对若诚说“若诚,定要将他二人安全送达兰若宫”
“殿下,我一定不负嘱托”若诚拱手保证。
“殿下,您可要小心”素夏、素秋一再嘱咐。
看着他们三人远去的身影,我才安心的踏入圣九洲宫城之门,我真的担心他们会为了我而长久逗留于圣九洲宫城外,这对寻安素与保我安全这两件事来说均只是徒劳无益之举而已。
若要用词语来描绘眼前这座圣九洲宫城,用宏伟或用壮观均不足以描绘其十分之一。宫城内结界之多难以想象,也许一镜就是一结界,而一结界可成一世界,同时其宫门关卡森严且繁复,单单要真正入圣九洲宫城主体就需过18层宫门。
我向守门兵将亮出西异洲殿下的玉牌以及玄赫曾赠予我的通关牌,很顺畅的便通过了前两个宫门。可是当我欲通过第三个宫门时,只见玄赫的贴身侍从奕宣已带着几名兵士站在宫门前。我不得不感叹于这位新任帝君的耳目线报工作的到位与高效。
“听闻西异洲二殿下今日远到,陛下特命我前来迎接”奕宣微微弓腰施礼,带着微微笑意道“陛下已在明德宫等候殿下了”
我跟着奕宣入了第三道宫门,内心却不禁疑惑,为何是明德宫,明德宫——玄赫是殿下之时所居住的宫殿。
奕宣带着我来到了明德宫的花园。花园内,玄赫正独自一人坐在明心亭专心地下着围棋,进行着与自己的对弈。
“陛下,子若殿下到了”奕宣上前轻声提醒道。
玄赫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笥,抬头见我已在亭外等候,面露喜悦之色,盛情招呼道“子若,不必拘礼,我近日正想和你对弈呢,快来,这九洲之内也就只有你能做我的棋友了……”。
我上前坐在玄赫对面,答道“陛下谬赞了,愧不敢当”。
此刻我与玄赫之间放着一盘棋局,我与他彼此深知,这已不仅仅是简单游戏般的一盘棋,就像今天我来寻安素,其实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一盘局。
“子若,你我之间私下就不必如此君臣般的生分疏离"玄赫从棋笥里拾起一粒棋子“子若,帮我看看,这子我真不知放哪里是好啊,你说放哪里”玄赫欲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一点却又收回,然后放到另一点又再次收回,迟迟不落下。
“陛下,我已不下棋许久了”我委婉地拒绝回答玄赫的问题。
“为何”玄赫惊讶又疑惑地看着我,将手中的子放入棋笥。
“只因黑子白子,我皆想保全”
“哈哈哈哈……”玄赫笑了“子若,你真是重情重义到连一颗棋子也不放过吗”
玄赫看看我,嘴角上扬“也罢,既然如此,那这盘棋我撤了”。
玄赫衣袖一挥,棋具消失,出现的则是一壶两杯。
“不肯同我下棋,那饮酒赏花如何”玄赫亲自为我斟上酒。
“刚刚打扰了陛下的雅兴,实在……”
“子若,我说了,你我私下无君臣之礼”玄赫再次强调“我先借这杯酒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相助”。玄赫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重新斟上一杯,我亦举杯一饮而尽。
“此次我外出,一路听闻陛下将迎娶安素公主,所以顺道前来恭贺,不知陛下选了哪个吉日”我将话题转移。
玄赫不为所动,替我斟上酒,对身边的侍从说“你们且都下去吧”。
侍从退去,玄赫说道“这日子我还未定好,需定一个我和安素都觉得甚好的日子”。
“不知安素公主近日可好,之前她让我为她带的东西,我这次带来了,我想亲自转交给她”我看着玄赫的眸,他亦看着我,目光与目光的碰撞,分明是一场博弈。
“她很好,只是真不巧昨日已离开我圣九洲返回兰若洲了”玄赫接招回应。
“可是陛下,我也听到另一个传言”这一次我的语速变慢,声音压低,似在说着我和他之间的秘密。
“世人总是爱借助于谈些茶余饭后的闲话用以寻乐”玄赫露出不屑的表情,目光带着些许寒气。
“他们说的不是乐事”我直视着玄赫“他们说,安素死了”
“什么时候我们的子若殿下尽也听信这些流言”玄赫举杯饮下杯中的酒。
“子若,您可知这杯中酒叫什么名字”玄赫问我。
“这是安素公主最喜欢的青竹白菊酒”我答道。
“你可发现我这园中有何变化”玄赫又问我。
从我一入明德宫便发现这里的花与其它宫中的花完全不同,于是答道“这里的花只有两种,兰花与菊花,且非灵力与小仙幻化所出”
“安素素来最喜欢的就是兰花与菊花,而且是真正的兰花和菊花”玄赫起身走到亭前看着这满园的兰菊“她喜欢的也变成我喜欢的,我又怎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何况我已是这九洲帝君”。
“那我想见见安素”我又重提了话题
“她在兰若洲,子若,你不信我吗”玄赫转身问我。
我起身走到亭前,直面玄赫,直言道“玄赫,我是从兰若洲来的”
“荒缪,子若,你的意思是我欺骗了你,何况安素确是昨天离开了圣九洲”玄赫一再否认,声音有些提高,语速也开始变快。
“玄赫,我在兰若宫见到了兰幽王,见到了安素的母妃,他们说安素死了”我依旧平静的说着这些“玄赫,告诉我,安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