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敌在韦公寺 - 1
书名:大明祭 作者:郑治 本章字数:4594字 发布时间:2021-03-24

 

广渠门一场大战,莽古尔泰损兵折将,只得撤兵回北土城关外扎营,皇太极已得败报,当夜,主持召开军事会议,检讨此战得失。

交战中,贝勒阿济格坐骑被乱箭射死,自己也险些丧命,此刻早已是怒火中烧,会议刚一开始,阿济格就“腾”的挺身站起,指着自己的七哥——贝勒阿巴泰,向皇太极大声检举:

“大汗,战前,三贝勒命我等向右路出击,及入隘口,豪格率先冲锋,向右驰入敌军,我本欲跟进,命阿巴泰向右进击,不料阿巴泰竟是不从,臣弟用马鞭抽其马颈,阿巴泰仍是不理,率队径往中路,臣弟被他人马裹挟,也只得一起杀向了中路。

此战失利,责任全在阿巴泰!阿巴泰违背众议、不遵号令,请大汗治罪!”

(注:阿巴泰—— 努尔哈赤第七子,庶出;

阿济格—— 努尔哈赤第十二子,多尔衮、多铎胞兄,其母为努尔哈赤大妃阿巴亥。)

“大汗,阿济格所说不实!”阿巴泰被阿济格指控,急忙辩解,“敌兵众多,臣弟在出击时,确实是与豪格离散;但要说阿济格鞭臣马颈、命我从右进击,却绝无此事!臣弟所说句句是实,但有半句假话,就让天神降祸于我!”

阿巴泰、阿济格二人争执,皇太极当即命众贝勒、大臣共议:

“阿巴泰共犯有两罪:与同旗贝勒豪格分离,致使豪格孤军深入,险被围困,罪一;违背众议、不遵将令,不从右路出击,擅自行动,偏离突击方向,致使我军失利,罪二!

阿巴泰当削去贝勒爵位,并夺所属人员,赏与豪格!”

阿巴泰被众人齐声怒斥,早已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只低着头不说话,垂头丧气地等着皇太极处置。

皇太极在座中沉吟半晌,暗自思量,“阿巴泰虽是有罪,却也是一员能征惯战的猛将,他乃庶出,在兄弟中又屡受排挤,如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势力正与日俱增,自己还要与代善等三大贝勒暗相争衡......如今,我何不借此机会,卖他一个人情,日后也好使他为我所用......”想到这里,皇太极随即向众人说道:

“阿巴泰并非怯懦之人,我知他是因为顾念二子—— 尚建和博和托,这才领兵去了中路。阿巴泰爱子心切,致有所失,此乃人之常情,本汗又奈何因此而加罪于兄长呢?

此次暂且先免其大罪,罚阿巴泰雕鞍马、素鞍马各八匹,甲胄四副,赏与豪格!阿巴泰务要谨记教训,戴罪立功!”

众人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阿巴泰当即跪倒谢恩,眼里已尽是感激之情。

广渠门失利,皇太极虽是放过了阿巴泰,但对于别人,他又岂能轻饶!待审明了情形,皇太极随即奖功罚过、做出处置:

“纛额真康古礼、甲喇章京郎球、韩岱等将畏敌逗留,未杀至城壕,着即削职罚赎、夺其俘获!

纛额真哈宁噶、俄罗塞臣,英勇善战,俱授“备御”职!

额驸恩格德尔、喀尔喀贝勒莽果尔岱,阻敌不利,但因其有率先归顺之功,免予削职,仍令罚赎、夺其俘获!

扎鲁特贝勒巴克、多尔济等,出战不利,着即削职、罚赎、夺其俘获!”

处置已毕,皇太极犹是恨恨不平,“自我出师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过之处,无不望风归降,然今日广渠门一战,却挫我兵锋,使我八旗劲旅多有损失,此实乃我军之耻!

出战之时,本汗已告诫尔等,切勿马虎大意、不可轻敌,可尔等就是不听,如今怎样?!那袁崇焕素有韬略、用兵老练,关宁军经他一年整训,今日观之,实已是我十五年来未有之劲敌!

今日我已兵临他北京城下,旦夕我便要拿下此城、叫他家皇帝臣服与我!尔等务要厉兵秣马、加紧备战,待我军休整两日,我再与他一决雌雄!”

“是!谨遵汗命!”众人齐声应命。

接下来的两天,八旗军兵四出劫掠,北京城郊顿时便陷入了一场浩劫之中......

 

入夜,城外的硝烟逐渐散去,城中京营戎政府里,此刻却颇不平静......

“李公公,今天城外打的这两仗...您看......我们该怎么向皇上回呢?”

签押房大门紧闭,房间里只有提督京营太监李凤翔和提督李守锜两人正坐在堂上,悄悄地商议着军情。

“爵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等做臣子的,难道不是该如实禀报皇上吗?”

“公公说的是,我等自是该如实禀报,不过......”

“不过什么?”

李守锜吞吞苦苦,李凤翔已猜到几分他的心思,但也并不挑明,只是拿话引他,李守锜见他假装糊涂,索性也不再遮掩,便凑过头去、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公,今天这两仗,一个输了,一个赢了,按说......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我等只管如实报与皇上便是,可是,假若皇上一旦问起经过来......只怕是...对你我都十分不利啊!”

“哦,有什么不利?”李凤翔也是吃了一惊。

“公公您想,那袁崇焕在广渠门外击退了敌兵,这可是东奴入塞以来我大明的第一场胜利,可是这场胜仗却和我等没有分毫关系,我京营士卒只是在城头袖手旁观,一炮未放、一箭未发,且不说这一仗,他袁崇焕请功受赏、会有多风光,就说我京营,寸功未立,这脸面上已很是难看,万一要是再有人告我们一个“坐视观望”之罪,那......我们也是吃罪不起啊......”

李守锜说着,又拿眼看了看李凤翔,只见李凤祥耷拉着嘴角,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

“再说那德胜门外一仗,”李守锜又接起刚才的话头,“宣府军一触即溃,侯世禄下落不明,那大同满桂倒也算是条汉子,和鞑子拼杀了几回,可终究还是打不过那东奴。我京营本想助他一阵,弟兄们在城上放炮,不成想,弟兄们平日里已久未训练,打出去的炮子全没有准头,不说一个鞑子没打着,反倒把大同兵打了个七零八落,满帅也被我们炮火所伤......德胜门外两军惨败,皇上必然要追究责任,万一满桂把责任都推到我等头上,那到时候...可就......”

李守锜向李凤祥摊了摊手,便停了下来。两人脸色凝重,好半天都没再说话,房子中间,一只炭盆烧得正旺,时不时便会发出一两声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盘算了一会儿,李凤翔轻轻点了点头,“爵爷言之有理,我等岂能为他人背锅、而让他们都得了好去!”说完,又扭过头来,低声问道:“依爵爷之见,我等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那还不是全要看我等如何去说了?”李守锜马上答道。

“此话怎讲?”

李守锜没有接茬,只拿眼看着李凤翔,嘿然不语。

李凤翔知他还信不过自己,便赶忙说:“爵爷,你我平日交情非浅,今日我二人又同在一条船上,你我兄弟正该同休戚、共进退,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公公既然这样说,那我就直说了吧。”

李守锜知李凤翔已心动,便也不再和他兜圈子,“公公,那咱们就给他这两仗加工加工......”

“怎么加工?”

李守锜听了,微微一笑,接着便俯过身去,压低了声音,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公公,现在京城戒严,内外消息不通,里面的人又如何知道外面的情况,这还不是要全听我们的吗?

我们只需要给皇上说,德胜门一战,敌军势大,满、候二人兵少,他二人虽是一番苦战,但终究是寡不敌众,故而才会失利;而广渠门外,我们就说那东奴不过来了数千兵马,与我军互有杀伤,两下相当。

我们这么一说,两战的结果看上去就不会显得那么扎眼,皇上听了,也不会太感震怒,自然,对战败的责任...也就不会太过追究了。”

“这......”李凤翔听了,还有些犹豫,便又问道:“那满桂被我京营炮火击伤一事......又如何说?”

“我只消说,敌军势大,满帅几番派人要袁崇焕增援,可他关宁军迟迟不肯相助,我京营将士,见城下形势危急,立即于城头发炮助战,虽是杀敌无数,但敌我两军交着,也难免误伤了我许多兄弟......就算皇上非要追究我等误伤之罪,到时候......我们也尽可把责任都推到李邦华身上,只说他自协理京营以来,数月间,士卒疏于训练,射术不精,才会导致误伤了我自家弟兄。”

“嗯,爵爷所说不错,”李凤翔点了点头,“只是......我等这样说,还需要满桂和我统一口径,以防将来皇上问起,不知他满桂肯不肯和我这样说呢?”

“公公尽管放心,”李守锜听了,当即满口承诺,“如今满桂一败再败,他此时正怕皇上要治他的罪,我们这样说,乃是为他开脱,他正求之不得、又如何会不肯呢?!

昔日在辽东时,那满桂就与袁崇焕不合,如今他大败亏输,而那袁崇焕却大胜一场,他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我们这样说,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李凤翔听了,大为满意,“就按爵爷说的办!咱家就不信他满桂还会不识好歹、敢与我们作对!”

“公公,这事儿......还得劳烦您亲自出马,再给满桂打好招呼,大家心气相通,才保万全啊......另外,东厂曹公公那里...您看,是不是也招呼一声?”

“曹公公那里,都是一家人,自是没有什么二话,至于满桂嘛.......那咱家就亲自走一趟?”

“公公的面子,谁敢不给?那就劳烦公公走一趟了,哈哈,哈哈......”

二人商议已定,便立即分头行动。

 

差不多已是二更天了,德胜门瓮城关帝庙内,大同总兵满桂一身血污,正倒卧在铺了茅草的地上,大殿内,只有几名亲兵围坐在炭火边,低声攀谈。

只听“嘎吱”一声,伴着一道冷风,一名卫兵推门而入,快步来到满桂身旁跪倒,“大帅,宫里来人了!”

“什么?!这...怕不是要来拿我的吗?!快,快,快扶我起来!”

满桂一听,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连忙挣扎着就要坐起。

“回大帅,来的是司礼监李凤翔李公公。”

卫兵一边说,一边扶满桂坐起,靠在大殿的供桌上,“他如今是京营提督太监,听说大帅负伤,特意赶来看望。”

“快,快请!”满桂听了,心中稍安,又赶紧命卫兵将来人请进大殿。

“满帅为国效命、浴血疆场,真是令咱家好生感佩啊!”李凤翔带了两名贴身小太监进到大殿,一见面就抱拳施礼、满口好话。

“败军之将,何敢劳公公挂念。”满桂连忙坐直回礼,“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还请公公见谅啊......”

“大帅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你我不必多礼,大帅快快坐好,快快坐好。”李凤翔赶紧出手相掺,扶满桂重又坐好。

“咱家和大帅有几句话要说,你等先到殿外去等候。”

又客套了两句,李凤翔回头向小太监低低命令一声,满桂心领神会,也挥手命亲兵都退到了殿外。

“大帅,这德胜门外一战......打得如何啊?”

只沉默了片刻,李凤翔不阴不阳、冷不丁地甩出一句。

满桂一听,头上立即冷汗直冒,嘴里哆哆嗦嗦、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李公公,标下今日和那东奴在城外一战,大...大战了一场,可是...可是敌军势大,我军不敌,又...又遭城上炮火误伤,伤亡惨重,如今,还只剩了二百余名残兵...回营......”

“哼!”李凤翔冷笑一声,阴阴地说道:“先是,大帅在顺义弃城而走,今日,德胜门外,又是损兵折将,五千人马损失殆尽!大帅御敌无术,还好怪别人炮火误伤吗?!”

“这......”满桂当时便被怼的哑口无言。

“大帅连连战败,朝廷法度甚严,大帅可知这结果吗?”

“都是标下无能,损兵折将,事到如今,还请公公救我啊——”

满桂被李凤翔一通恐吓,早已是吓得浑身大汗、涕泗横流了,满桂挣扎着跪倒,一把抓住李凤翔的袍襟,苦苦哀求,“还望公公能念在标下戎马一生的份上,在皇上面前为在下美言几句,救我一救啊!”

李凤翔又故意矜持一番,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带着轻蔑的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帅是要咱家救你一救吗?咱家救你性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满桂心领神会,当即满口应承,“只要公公能救在下一命,今后满桂,但凭公公驱使、绝无怨言!”

“好,既然大帅这样说,那咱家就念在你多年劳苦的份上,救你一救,只是如今要救你,你就必得照我说的去做!”

“公公但凭吩咐,标下一定照做!”

李凤翔招了招手,让满桂俯身过来,又压低了声音,把和李守锜商议好的那套说辞给满桂交待了一遍。

“这......这......袁大人虽是和我满桂有过节,可如今...大敌当前,这样做......”

满桂听了,大吃了一惊,心里也还是有些犹豫不绝。

“怎么?大帅还是不肯吗?!那......就不要怪咱家不施救于你了!”

满桂又被李凤翔逼问一句,犹豫再三,终于狠下心来,痛苦地说道:“满桂就依公公......”

“好!只要你听我的吩咐,咱家不仅可以救你性命,还可保你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切记!今晚的话,你绝不可让外人知道,如果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咱家可就救你不得了!”

“是,满桂一切都听公公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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