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在被窝里支起身来伸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还有陌生人跟着,就想坐起来招呼客人,却被邢天制止了,刑天说:“爹,你别起来了,天怪冷的,我带朋友到家里来想让他们在咱家借住一段时间。”
老人又重新钻回被窝,爽快的说:“住呗,房子空着呢,你们自己拾掇拾掇就行,西屋里有床有桌子,铺上一床铺盖就能睡。”
爷爷这时候从怀里拿出来那瓶高粱酒,走到老人床边将酒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客气的说道:“叔,以后俺爷俩就要给您添麻烦了,我也没啥给您拿的,这瓶酒有空您尝尝。”
老人看到酒眼睛一亮,立刻满脸堆起了笑容,他爽朗的说道:“你咋这么客气呢,你是小天的朋友,那还能是外人吗?你只管住就行,我不嫌麻烦,我一个孤老头子有人陪着还高兴呢!”
爷爷赶紧表态:“那以后我们爷俩就常陪着您了,过几天我们就搬过来住,到时候天天陪你聊天!”
老人连声说:“好好好,你们什么时候来都行,我就在家里也不怎么出门。”
爷爷和老人道了别,就要带着二叔回水库去,他们没有钱也没有粮票,住在这里就连水库管理处的鱼汤都喝不上,要等任医生介绍的病人上门还不知道得多久,总不能住在这里扎住脖子过。
但是邢队长却不让他们走,他说:“我说过这几天我管饭,你们就放心住下,每天我们都得给老爷子送饭,明早送饭把你们的带上就是了,这里有被褥,我拿给你们。”
二叔却担心水库的活没人干,就问邢天水库那边的活怎么办,邢天笑着回答哦:“我已经给季风说过了,那边的活你们不用操心,这几天就安心住下,等明天我抽时间过来接着清理肾结石。”
说完他想了一下又问爷爷:“对了,明天还用再请任医生过来帮忙吗?”
爷爷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二叔,毕竟二叔操刀,他才最有发言权。
二叔脆生生的说:“不用了,我已经有了第一块结石做参照,就知道其他的位置了,任医生已经告诉过我其他结石的相对深度了。”
邢天很满意,微笑着去堂屋里抱被褥去了,爷俩赶紧趁机到西屋简单打扫一下,最起码床上也得先打扫出来才能铺被褥。
西屋是两间开敞互通的房子,房间里的灯泡同样是昏黄无比,简直比煤油灯强不了多少,为了能少用电省钱,那时候五瓦的灯泡最热销。
即使这样,二叔也觉着比家里条件好多了,毕竟自己村子还没通电,见过电灯的人都很少。
房间里除了一些生活杂物,就是靠近南墙放着的一张双人床和床头一张桌子,桌子放到了东墙的窗户下面,白天时可以就着光线在桌子上看书写字。
爷俩很满意房间的住宿条件,杂物堆里就有扫把,两人很快就把床上的尘土扫掉,又把桌子上的尘土也打扫了一下,邢天就抱着一大包被褥过来了,他放过下被褥又回去拿了一床被子,说是夜里冷就再加一层,不冷就放旁边。
他还特意解释:“以前我们一家就住这间房子,后来单位分了房子才搬走了,有些用不到的东西就留在了这里,这些被子就是,你们别嫌旧就行。”
爷俩哪里会嫌旧,这比睡麻袋片子强太多了,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感,爷俩都觉得很满足了。
邢天又给爷俩介绍了一下水井在哪里,厕所在哪里,开水壶在哪里,过日子的东西都介绍了一遍才离开了,爷俩也感觉很劳累,赶紧铺好床就睡觉了。
二叔这一觉睡得无比安逸香甜,直到爷爷喊他才醒来,才见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他平时从没有睡到这时候才起床。
二人都是勤劳惯了的人,爷爷早已起床把院子打扫了个遍,还用土灶烧好热水灌满了水壶,二叔上厕所放水又看见爷爷连茅坑都挖干净了。
老爷子也起床了,他是个七十出头的老人,让爷爷喊他三叔,二叔自然就喊他三爷了。
三叔坐在板凳上在堂屋里敞着门和爷爷聊天,爷爷则是把自家的铺盖和老爷子的铺盖都拉出去趁着好天晒晒,晾晒到阳条上后又回到西屋收拾杂物打扫卫生。
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闲一会就浑身难受,如果没事干就会觉着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时刻都在寻找该干什么活,就算是家徒四壁之家都能有干不完的活,更别说一个老人守着的一个大院子了。
老人身体挺好,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爷爷在院子里和西屋之间来回穿梭,他就在堂屋里高声对话。
不一会,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自行车大梁上骑着车子送饭来了,后车架子上搭了两个挎包,一边是饭桶一边是白布包裹的粗粮馒头。
小女孩撅着个嘴把车子推到了院子里,费力的要把车叉子放下来,他双手扶住车把手保持住车子平衡,小短腿往后蹬啊蹬的去够车叉子,爷爷看见了赶紧过去帮她扶稳车子,帮她叉好。
谁知道这时候小女孩哇滴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跑向她的姥爷,一下子扑进了三爷的怀里,还吭哧吭哧的抽噎着,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爷爷的手还没离开自行车,被孩子这突如其来的大哭搞的呆愣当场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帮她叉车子怎么还惹恼了她,哭的这么委屈。
爷爷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动作,实在找不到哪里吓着孩子了,只好尴尬的看向了小女孩。
三爷慈爱的拍着外孙女的背一边安抚她,一边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孩子抽噎着说:“我把一分钱……塞进了车座……下的筒里,我以为它……会从下面出来,可是它……不出来了!”
原来,小女孩每天给姥爷送三次饭,邢天会一天给孩子奖励一分钱,孩子非常珍惜自己的劳动所得,都会把钢蹦放进一个漂亮的小铁罐里,已经攒了小半罐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