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房心天似水,云路修成宝月时。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问双星,有情几许?肯向鹊桥回首,缥缈银汉团聚。
在说重逢与相遇之前,需要先说一说一个有关于七夕节的习俗,这个习俗必须要说,因为这个习俗朱陵原上的青年男女若不去遵守,便无法在今夜重逢与相遇。在七月七日成为漫话情爱的节日之前,七夕节原来称作乞巧节。何谓乞巧?旧俗女子此夕必备陈瓜果、鲜花、胭脂于庭中向天祭拜,以期拥有姣美的面貌;并对月引线穿针,以期双手灵巧,长于刺绣织布,称为“乞巧”。后来演变成不单是女子乞巧,男子也乞巧,不同的是,女子乞求的是女红心灵手巧,男子乞求的是读书耳聪目明。其风渐长之后又渐衰,大抵是男子觉得读书不应向外求,再加上心斋先生来到朱陵原提出七月七日尊故事可为晒书节一说,男子的夜晚乞巧就变成了白日晒书,而女子乞巧的习俗却一直流传了下来。虽然男子很少在七夕节的夜晚乞巧了,对于女子在七夕节夜晚乞巧的习俗他们还是报以尊重,尊重她们乞巧的选择并不在乞巧的时候前去打扰。
河水两处分流的红楼紧闭,红楼门前车音若雷,骛骤相及,这些公子里有下车对月乞求的,也有独坐车中等待的,绝无一人会在此时叩门请入。
朱陵原上月如练,家家此夜持针线。富贵之家,于高楼危榭,安排筵会,以赏节序,又于广庭中设香案及酒果,遂令女郎望月瞻斗列拜,次乞巧于女、牛。至于市井之家以红熝鸡、果食、时新果品,互相馈送,嫌朝妆之半故,怜晚饰之全新。此时并舍房栊,共往庭中。缕条紧而贯矩,针鼻细而穿空。人间不见因谁知,万家闺艳求此时。
红楼里更是极尽奢华,争求新巧,或以雕木彩装栏座,或用红纱碧笼,或饰以金珠牙翠。睹牛星之曜景,视织女之阑干,待双星一会遇,姑娘们连从帐里出,相见夜窗开,针欹疑月暗,缕散恨风来。随后纷纷气恼,鲜有笑面抱新妆者。连环姑娘不笑不恼,他手中线传针鼻人却目澜,澜眼看天河,片月只堪供恨,双星却有重期。叹牛郎织女,年年相见,天长地久。
沿着街景看人间天上,杜庵淡淡说道:“这就是乞巧节,至于之后为何会演变成情人幽会的节日贫道不知道,也许是大势所趋,天地道理就适合在今夜情归一日。天文有云:‘阳生于子,阴生于午。’从子到午,从午到子都是七天。阳气代表生,阴气代表死,所以七是生死之数,双七之日不就是七月七日吗?生命来自于今天似乎颇为妥当?”
水殿风来吹彻,小楼对月门开,于是才子配佳人,牛郎遇织女,红楼谱出新乐章,人间犹是旧颜色。旧颜色又岂止是人间?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丝竹通凉,疏苔媚雨,可那倚于窗扉的佳人!譬如水上影,分明不可得。最难摹是,纸上月边留疏影。
水云十一层。
开一扇门,迅速溜进来一道绿色的人影,绿玉红着脸颊,见姑娘倚在窗边望她,她连忙扬了扬手上的一沓纸说:“姑娘,又有才子给你写诗词了!”
“我知道了,你放桌上吧。”
绿玉习惯了姑娘的平淡,台上的姑娘和台下的姑娘从来都是两个人,她也同样习惯了男子对姑娘的追捧,金箔粗疏都看惯,手上的这沓纸看上去都是一样的。金箔纸自然是水云楼里的公子们给的,奈何九宵一派银河水,流过红墙不见人。粗疏的纸张则是来自楼外,方才姑娘舞断多少眉,那些囊中羞涩的文士才子见红墙几尺,远过蓬山,更难通鱼锦。看尽了,陌头柳色,愁满罗襟。他们情思空抱,别无办法,只好托了小厮送进来。
“姑娘,东西我给你放桌上了,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下去了。”
“嗯”
闲夜月抱,双星黯离,到了此时,还有甚么可看?连环姑娘关上窗扉,合断情思,倦游到桌前坐下,桌上的这些诗词她早已眼乏,素手无聊地摆弄着一张也没有摊开来看。忽然间,她看到了一张纸,素手按上纸背去瞧。这张纸入手就知道是一张朱陵原文士用于日常书写的竹纸,竹纸并不平整,显然书写者用力极重,以至于力透纸背。她不是没有见到过在纸上书写用力极重以示心重的情诗情词,但是这张纸却是不同的,她看着这张纸的背面,看着这恍若重影的字迹,连忙将纸摊开来看,只见纸上写了一首词,词牌名是《解连环》:
暮檐凉薄。疑清风动竹,故人来邈。渐夜久、闲引流萤,弄微照素怀,暗呈纤白。梦远双成,凤笙杳、玉绳西落。掩綀帷倦入,又惹旧愁,汗香阑角。
银瓶恨沉断索。叹梧桐未秋,露井先觉。抱素影、明月空闲,早尘损丹青,楚山依约。翠冷红衰,怕惊起、西池鱼跃。记湘娥、绛绡暗解,褪花坠萼。
“绿玉!”
“绿玉!”
房门登时被撞开,绿玉火烧火燎叫道:“姑娘怎么了?”然而叫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见到了一个更加火烧火燎的连环姑娘,连环姑娘举着袖子抓着袖子问了她个措手不及。
“写这首词的人在哪?”
绿玉懵若面墙,茫然应道:“什么词?”
“这首《解连环》,谁写的?”
绿玉睁大了眼睛,她看不懂诗词还看不懂用纸吗,她一见用纸忙指着楼外说:“楼外递来的,要是人还没走——的——话”
连环姑娘没有等绿玉说完就像风一样地下楼,楼下中庭本就热闹非凡,连环姑娘一现身更是雷闻耳边,可连环姑娘完全不管欢喜、迎合、赞美、惊诧、疑问,她脱开一切嘈杂夺路出门,只留下满屋寂静。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绿玉刚追下楼就听见妈妈吩咐楼里的武师去追连环姑娘,妈妈眼一见她却没有问她怎么了,反而刚追出门的武师被她身后的声音给喊住了。
“不用追了,连环妹妹不会回来了。”
“水仙,你怎么?”
“连环妹妹给水云楼赚的银两足够她离开了,妈妈再遣人追可就坏了规矩。”
“唉,可惜了。”
连环妹妹对不住,我偷听了写给你的这首词,但是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你说出去的,希望你走后一切都好。
柳暝河桥,孤蓬夜泊。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好梦最难留,春梦人间须断。但怪得当年,梦缘能短!想燕去巢荒,旧梦凄凉,钗边泪纹,灯边梦痕。重来万感,依前唤酒银罂。词韵窄,酒杯长,温柔便入深乡。剪蜡花,壶箭催忙。
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谁问隔不隔,谁能守永夜?可怜艳骨多尘土,风怀老去如残柳,一丝丝渐减春情。重写绿窗旧梦,酒阑浑不分明。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暗柳萧萧,飞星冉冉,夜久知秋冷。回看人间新颜色,只放些情意,就摄去了心魂。斜月晶莹,幽辉半床,鬓影春云乱。
红楼如此,沿岸风别。此地多佳人,美者颜如玉。佳人凝妆,黛蛾羞扫,一寸通犀,脉脉难窥,含无限情。半李婚桃嫁,燕莺频报。半凉雨声声,心碎梧桐叶。雨声敲碎残梦,只怨去,旗亭赌醉,花压帽檐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明月偏照离人,离人偏见明月。
更有衰笛共蒲柳、一样消沉,独老空闺里,深心黯黯谁能见?相思泪滴珊瑚枕,尚梦到,穿针院宇。只后夜酒醒时,满地鸣虫自苦。小屏残烛,小窗残雨,小楼残梦。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难道相爱只得一日,时过更无?莫说闲梦关情,过客无声。
谁来说七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