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还未迈出几步时，一股强烈的渴求感突然进入了她的脑中从而迫使她回过头再次看向躺在冰面上的六具尸体。
这种感觉并非源自于她自己，而是那刚刚与自己产生联系的东西。墨灵蝶看了进入灵泉之眼的那个洞口，眯起了双眼。沉吟了片刻之后，她再一次转身走向了那六具尸体……
“既然她们所吸收的是源自于你的天地灵气，那如今也倒算是物归原主……”
将最后一具尸体沉入灵泉之眼后，墨灵蝶看着从其中涌出的三色天地灵气，心中并无太大的起伏。
……
自大祭司命族中其余人离开圣地那时算起，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而在这一个时辰之中，圣地内除去有一时突然涌出的一些天地灵气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响传出。神女一族数百名族人，此刻就在洞口等候，希望她们的大祭司能带来族长的消息。
但她们等到的，终究还是那名身着红衣少女。
身为神女一族，在场之人无疑都受到过灵脉的恩赐，因而此刻墨灵蝶身上那股让她们感到熟悉而敬畏的气息，使得她们在面对墨灵蝶时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抬不起头来，数百人更是直接给墨灵蝶让出了一条路。
墨惜玙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感觉“不一样”的姐姐，眼中露出了几分迷茫。
莫无忧死死地盯着墨灵蝶的双眼，有无数句话已经来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而被咽了下去。其他人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不可能会不知道。
天山灵脉的突然异动，很明显是因为易主一事，如今从洞中走出的墨灵蝶，身上的更是带着一种让她心悸又感到极为排斥的气息。因为它们与凤凰琴的气息截然相反，代表着死亡。
“所以，你才一直瞒着我……”
墨灵蝶并没有去躲开莫无忧质疑的眼神，而是平静的迎了上去，开口道：“是，但你也并向我问过此事。”
“为什么……”
“那时，我便已经回答过你，我们所走的这一条路，即是如此，”墨灵蝶走到了莫无忧的身旁，轻声道，“你越是怜悯，它们便越是滋长……我不会去反驳你对我的任何看法，因而接下来的路，你也可以选择不与我同行。”
“不与你同行？九黎已容不下我，四国亦不可往，我若不与你同行还能去往何处，难道我还能……还能……”莫无忧眼神微动，再看向墨灵蝶之时，惊诧代替了先前的愤怒。
“你还能选择留在此地，成为她们的领袖，”墨灵蝶并没有在意莫无忧的神情，说出了她的打算，“天山神女一族的族长已经不在，而天山灵脉的一部分掌控权也转移到了我的手上。按照她们千年传承我理应留于此地，但你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一开始便有了打算如此……”莫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墨灵蝶。
“你若是如此认为，我不反驳。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你的选择，继续随我离去的话，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
墨灵蝶平静的注视着莫无忧，这一刻她们的年龄似乎完全被换了过来。
而我并不认为你现在拥有接受这种事的能力。莫无忧很容易便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一层意思。
“那……惜玙呢……”莫无忧咬牙吐出了几个字。
“与你一样，她的去留，也皆由她自己决定。”墨灵蝶看向了墨惜玙，眼底在不经意之间浮现出了一抹忧伤。但这份情感被她藏的很好，就连近在咫尺的莫无忧都没有发现。
与莫无忧交代完一切后，墨灵蝶并未立即走向墨惜玙，而是转身看向了先前为她让出一条道路的数百名天山神女一族族人。她们在见到墨灵蝶转身后，皆朝着前方跪拜了下去。
“天山灵泉，的确已将由我守护，但对于你们一族族长之位，我无心继承。你们的大祭司与长老因我为外人，事发突然继承神女之能，因起杀心欲将其夺回，现已被神山所处决，沉于圣泉之中。”
听到墨灵蝶清冷而平和的话语，在场的数百人虽感到震惊，但内心的信仰却使得她们在瞬间便相信了眼前这继承神女之位的人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唯一让她们感到害怕的，还是墨灵蝶所说的她不会继承族长之位这一句话。
一片惊恐与不知所措的目光中，一位年龄较长的女子终于还是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走到墨灵蝶的面前再次跪拜了下去，任凭自己的脸贴在寒冷的冰雪之上。
“您若不肯继承族长之位，日后也必将不会再有神女存在，天山神女一族也将徒有虚名，最终走向衰败与灭亡。若是因为大祭司与长老所行之事对您大为不敬，日后我族愿献上一切以致歉她们的罪孽。”
女子越说越激动，而她的情绪也同样带动起了身后那数百名族人。她们一同向着前方跪拜而下，将脸贴在寒冷的冰雪之上，仿佛只要墨灵蝶说一“不”字她们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我不会留在天山，但既然我得到了你们神女的能力，那守护灵脉一事，我会延续下去。至于天山神女一族是否继续存在，取决于你们自己。我这里有一种丹药，只要服下之后，你们体内的诅咒便会消失，届时便可离开天山，回归你们原本的生活。”墨灵蝶将目光转向了还未做出抉择的莫无忧，同时从怀中摸出了一小瓶丹药。
“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背叛神女一族！自上神山那一刻起，我们便已决定将一切奉献于神山。”
很显然，没人将墨灵蝶的话当真，正相反，她们都认为这是新一任族长对于她们忠心的考验。
“看见了吗，这便是所谓的天山神女一族，”墨灵蝶感受到有人在接近自己的身后，便轻声说道，“但正是这样的一族，却依然为西域万人所敬仰，甚至渴求加入其中，追寻虚无缥缈的信仰，追寻一个传承了千年的……谎言。”
莫无忧走到了墨灵蝶的身旁，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艰难地吐出了那三个字：“我留下……”
墨灵蝶并未再做询问，平静地向着数百名跪地之人说道：“你们若真需要一人统领全族，那她日后便是你们的族长，与我一样，同为神山所认可之人。”
此话一出，在场百余人皆是愣在了原地，但因为墨灵蝶的身份，却无一人再提出质疑。
莫无忧抿了抿嘴角，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刹那间，一旁湖泊中的水流开始如沸腾般翻涌起来，无数道天地灵气倒卷而上，向着天山的山顶冲去，再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这其中不单单是拥有天地灵气本身的气息，更是有着独属于凤凰琴的无穷无尽生命力。
见此一幕，数百位神女一族族人又一次跪拜而下，只不过这一次是对着莫无忧。
“我还会来找你的，等你真正做出抉择的那一刻，”墨灵蝶转过了身，将手中的丹瓶递给了莫无忧，“虽然基本不会有这个可能，但她们之中若是有想摆脱神女一族之人，让她服下丹药便可下山。”
“后会有期。”莫无忧没有再去看墨灵蝶，接过丹瓶留下最后一句话后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孤明老僧此刻已经在下山的路口前等候，对于墨灵蝶所行之事，他是唯一提前得知的人。
“或许，你也可以同无忧姐姐一样留在这里。”墨灵蝶看向了一直低着头沉思的墨惜玙，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去同以往一样抚摸她的头。
但这只手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犹豫了片刻后被缩了回来。
“刚刚从洞穴里走出来的姐姐，让我感觉很陌生……”
墨灵蝶勾起了一个苦笑，轻声道：“那便选择你喜欢的路去走吧，惜玙……”
转过身时，她看到了从天边飘过的那一片流云，如行驶于碧落中的一叶孤帆，唯一人知何来何往。她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站在孛临城前的那番景象，那是她在遇见齐天弈之前，孤身一人的心境，历经数年似乎又于此刻回到了自己身上。
或许这样，也好……
就当她已经走出几步，即将要与孤明老僧一同下山之时，一个娇小的身体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但是惜玙说过……不管姐姐去哪，惜玙都会陪你一起去……哪怕，我现在还没法理解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