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还算通情达理,即便一时想不通,几句开解后也逐渐明朗起来。
“罢了,长生天旨意小仙也揣度不得,今日有新客,二位上神又难得光临寒舍,小仙若不拿出些好酒好菜招待,岂不显得小气。”
星宿与寄灵相视一笑,坏坏道:“司命,听说当年灵宝天尊曾赠与你一壶仙酿,不如……”
司命一听星宿君打他珍藏千年仙酿的主意,顿时心疼得不能自已,带着哭腔回了句:“寄灵上神又不善饮酒。”
“哎?”寄灵忙将话茬接过去,“本君虽不善饮酒,但星宿君可是千杯不醉,红晶仙子又是新客,仙酿这东西,几时不下肚几时不觉得珍贵,倒不如与懂它之人痛饮,岂不快哉?”
“好好好,小仙说不过上神。”司命认命地点点头,“小仙这就去拿。”
仙酿之所以称为仙酿,自然除了物以稀为贵的名头外,还有本身香醇绵长的诱 惑力,星宿与司命相谈甚欢,一盏接一盏,八荒六界无所不知无所不言,最后还学着凡人的样子划拳拼酒!聒噪烦人!
红晶倒比他们优雅许多,饮酒饮出品茶的境界,始终面带浅笑安静看这二人较量。
寄灵就不十分轻松了,毕竟自家疯子犯病被客人瞧了个遍,尴尬是可想而知的,不时陪个笑便赶紧低头喝口茶。四人当中她是唯一一个喝茶的人。因为……江湖人称“一杯倒”的她若醉了酒,星宿与司命加一块也会逊色下去。所以星宿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给她倒酒!
“不如,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寄灵实在看不下去,二人这一醉不知会到几时,她可没耐心等他们。
红晶早已如坐针毡,听闻寄灵提议离开瞬时眼睛亮了起来,“好。”
司命府邸隶属玄丹山,与蒲山相邻。相比蒲山而言,玄丹山如欢脱奔放的少女,在林间婆娑起舞,风中带着清甜气息。
红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叹道:“玄丹山美轮美奂的确名不虚传。”
寄灵的思绪被拉到对面的山上。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寄灵敷衍,红晶却也不恼,自顾自感慨,“可怜我等修为尚浅的小仙们,终日待在族中,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比不得上神这样天生仙胎又身份显赫的神仙……”
“我?”寄灵大脑慢了一拍,但也能听出她口中说的是她,“什么天生仙胎,我不过是被仲若捡回去免费研磨的仙童而已,且都不知自己真身是何物,活了这几万年,我竟从未显出过真身,也是神奇。”
她不知自己真身为何?红晶短暂疑惑后,立即恢复到方才的模样,只是眼底多了些惊讶,“奇怪,那白帝是如何知晓的?”
“他知道?”寄灵一头雾水。本尊都不了解的事,即便他是西荒之主,他又能从何查究呢?
……
司命与星宿醉了一整夜,醒来时没见寄灵与红晶。二人云里雾里挣扎着坐起身来,一个蓬头垢面,一头长发被滚成了杂草。另一个衣衫不整,手里还握着半壶酒。
“星宿君,你在哪?”司命对眼前的星宿视而不见,语气调侃。
星宿抬起一脚踹了他个满地打滚,嘶哑道:“挣开你的狗眼!”
司命吃痛,却突然大笑起来:“想不到平日视青丝如命,宁死不能伤发之人,竟会有头发打结的一天……哈哈……若被长泽君瞧见,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星宿捣着乱糟糟的长发,恶狠狠怼回一句:“滚蛋!”
“小仙也是一言半语听了些,听白帝说上神乃女娲娘娘孕育出来的五彩灵石,本用以补天,因其意外化成 人形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将其交于玉雕天师仲若神尊抚养。麟羽觊觎四大灵石许多年,却始终寻不到五彩灵石,想来白帝知晓其中利害,才费尽心思将上神留在身边保护吧……”
红晶的话如同炸雷,在寄灵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轰炸,将她的思绪理智全都炸成了渣。
原来是这样……
麟羽兜兜转转苦寻的解封“药引”就是她。
从前她拼命想知道自己真身长什么样子,可如今她知道了真相,却反而觉得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罪孽。所以白昭突然对她好,并非怜她一片真心,而是担心她被麟羽带走为其所用。
所以他,不是爱她?
寄灵迷茫地闭上双眼,心乱如麻。这几日她拒了星宿约见,也没出过一次房门,宫中灵兽仙童以为她是思念白昭落了相思病,却不知她是沉浸在这个玩笑般的真相中难以自拔。
“上神,有您的传书。”筱筱拿着一封仙册,信上无落款,她也不知是谁来信。
寄灵随意挥手,仙册逐渐展开。她看得专注,且眉头越锁越重,面色也渐渐不好。
“发生何事了?”筱筱担忧道。
寄灵回神,“无事,下去吧。”
再一挥手,仙册瞬间消散,化作绵绵清风。
筱筱不敢多言,知趣儿地作个揖退了下去。出门后却越想越不对劲,随即快步离开,去了占星族方向。
再说寄灵,手上不知何时幻出翠清笛翻过来折过去打量许久,口中喃喃低语道:“大敌当前,愿咱俩默契依旧。”
再一眨眼,灵犀宫空无一人,宫中之人已优雅地站在幻世上空云端上,冷眼看着对面的麟羽,以及他手中奄奄一息的红晶。
“你来了,本座等了你好久。”麟羽扯动嘴角,看不出悲喜。
“放了她。”寄灵面无表情道。
“放了她?”麟羽扬高声调,十分惊讶,“你确定放了她你不后悔?”
“既是为了寻我,又何必伤及无辜。”寄灵轻声道,麟羽无法引起她任何情绪波澜。
“无辜?呵呵……”麟羽冷笑,一把将她拎起,语气讽刺轻佻,“这个女人是本座丢在乾琉山的一枚弃子,本该随那个老东西一起灰飞烟灭,可她求本座放了她,她说,她什么都愿意做……你可知,什么都愿意是为何意?”
寄灵倏地看向他手中的人。
被魔族追杀至南天门,被青龙救,被白昭救,被寄灵救,这些不过是一场太过逼真的苦肉计。
寄灵依旧平静,对这个世道失望到遇见任何温暖都觉得是侥幸,所以无论是背叛还是陷害,她早已无关痛痒。凡间如此,天界也是如此。
果然这就是人心。
“放了她。”寄灵重复。既是人性使然,她也从未期待过什么。左右都是他与她之间的事,又何苦徒增杀戮。
“好。”麟羽回的很痛快,“你跟我走。”
“好。”寄灵点了点头。
既然她的存在会成为麟羽为祸苍生的导 火索,那她就不能独善其身。而麟羽,既然无论如何也断不了心中执念,那她就帮他最后一次——和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