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一直都是零下三四五度的样子,深夜的公园格外寒冷,我在路边站了半晌,感觉脚都站酸站麻了,拎着笔记本背包无处可去的我,便往公园里面走去,很快我找到一处木板长凳径直坐了下来。
看着手机里只有50%的电量,心里暗自发愁:今晚这一吓,再回去睡觉铁定是睡不着了。但是总不能在外面公园待一夜吧?
渐渐的,公园里的身影越来越多了,几乎都是一对对,一群群,有的是情侣,有的是夫妻,还有的一家三口带着孩子,显然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到了,纷纷到公园里来遛一遛。我看到人慢慢多起来了,自己也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我坐在长凳上看手机,没过一会,远处走过来三个人,是一对老夫妻和自己的小孙子。他们也瞄到了这边的木板长凳,奶奶对着孙子说:“来,宝贝,坐这休息会。”
“奶奶,奶奶,地震真好玩,今天真热闹呀,大家都出来了。我们今晚还睡觉吗?我们睡哪里呢?”孙子用银铃般的嗓音连珠炮似的问着傻问题。
“你个小傻瓜,地震是灾难,怎么会好玩呢。这次是4.2级地震,要是震的再厉害点,房子就会倒,房子倒了人就会被压死在里面了,你说可怕不可怕?”从远处走过来一对中年夫妇,答话的是一名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孩子的爸爸,听到孩子的发问就认真回答到。
“那还是不要地震了,好害怕。那我们今晚还能回去睡吗?不能回去睡我们出去住旅馆吧?”孩子貌似懂了,但其实还是没懂,继续问着童言无忌的傻问题。
“地震的话,只要是房子都会倒的啊,旅馆也是房子,住旅馆也一样会震。”爸爸继续耐心解答,这时他们一家都到齐了,看得我这个单身狗莫名一脸的羡慕。
我不由自主地凑上去搭话,我说:“你们是C市本地人吗?像这种地震以前C市发生过吗?”
离我最近的奶奶听到我的问话,立马礼貌回应我:“是啊,我们是老C市人了。从来没有过的。C市是平原地区,打从我们记事起,这里就从来没发生过地震这种事。最近感觉不太平,又是疫情又是地震的。”
“也不是,这个区域是没有过地震。但是听说C市有一个区离这还蛮远的,就是溧阳那边发生过一次比较严重的地震。不过这都是很久远的事了。平原地区一般是不太可能有地震的。”
“对啊,从小到大头一遭遇到那样的事,刚才那下震感太强烈了,这振动频率有点吓人,要是震的时间再久一点,真的都能把人给吓破胆。”我还沉浸在地震那会的紧张氛围里,忍不住见了谁都这样诉苦一番。
“嗯啊,我记得上学那会,老师就告诉我们说C市这个地方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地震的,因为压根就不在地震带上。谁晓得呢,这年头不可能的事都发生了,搞得我们在地震发生那会,第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要躲避,都傻不拉几地在那边怀疑不是地震,是自己的错觉?”孩子妈妈在边上自嘲道,她真是一语中的,说出了我们大多数人的心声,因为是意料之外的事,所以大家都是人生头一次,对地震完全没有任何防范之心。
那一家子老老小小在木板凳上陪我聊了一会天,便起身准备离开。我听到孩子爸爸说:天太凉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带娃去车上睡。爸妈坐后面我们坐前面。
奶奶起身时还特地礼貌地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有点舍不得跟他们说再见,因为他们坐我旁边,大大缓解了我的孤独与焦虑。我不自觉地应了一声:“嗯,你们要走了嘛。”
奶奶说:“是的,我们自己有车,去车上睡觉。来,宝宝,跟阿姨说再见。”孩子回头冲我摆了摆手,说了一句“阿姨再见”。
那一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看到奶奶回头冲我说他们自己有车时候,那一脸的自豪感,我承认自己酸了,我一方面羡慕这一家子三代同堂的天伦之乐,另一方面又羡慕在灾难来临时,他们自己有车,还可以去车里避难。
而我,除了孤身一人,怀揣着还未实现的梦想,竟真的可以用“一无所有”来形容。父母家人不在身边,另一半和未来的孩子还是个未知数。公园里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星星点点几个人还在深夜里“游荡”。
昏黄灯光下,望着自己被拉长的身影,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我用手机拍下了自己在公园里略显凄凉的孤单身影,并且在灵魂APP上记录了刚才地震那会惊险的一幕以及此刻自己落魄的模样。
找不到人诉说的我,还给妈妈拨了电话,当时已经深夜十一点了,幸好妈妈还没睡着,仿佛母女心电感应一般,她说:“菲菲我今天眼皮老跳,我现在在你爸爸门诊这里,你那边没出啥事吧?”
我说:“妈妈,你的感觉真准,C市刚才九十点的时候地震了,震的很厉害。我看网上说南京镇江一些邻近城市都感觉到了地震,你们南通那边有震感吗?”
妈妈显然很意外,她说:“我们这里没有感觉啊,南通市中心这边没有感觉。”
我说:“我这里刚好靠近震中,所以震感特别强烈,大家刚才都跑到公园来避险,不知道会不会再震。刚才公园里好多人,现在大多数人都回去了,我刚还碰到一家人说自己家里有车,去车上睡觉去了。唉…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可怜,这时候要是有辆车该多好。”
“现在知道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吧?我希望你早点找对象,就是怕我们不在你身边,你遇到个意外好歹有人可以陪你一起面对,看着人家都是成双成对,有儿有女的,你心里就不难过吗?外面冷不冷,有没有多穿点?”
妈妈关切的问,这时候她的这番唠叨我听着一点都不刺耳,因为她说中了我的心思,人在面对灾难的时候真的是毫无抵抗力,明天也好,未来也罢,目标也好,梦想也罢,贫穷也好,富裕也罢,自然灾害一来,GAME OVER ,全部都可能成为“泡沫”。
妈妈在电话那头说话,我在电话这头眼泪就要从眼眶里冒出来,我强忍住眼泪,岔开话题:“妈妈,我这真的是人生第一次经历地震,太吓人了,你年轻的时候,我们老家那边有没有发生过那么大的地震?
妈妈毫不含糊,非常干脆的回答我说:“哪是你的第一次,你小时候还在我臂弯里抱着哄睡觉的时候,有一次我们那里就发生过一次地震,也是震得墙都在晃。”
“哦,原来是这样啊,还有这么一出啊。”对于妈妈的回答我也有点意外,我以为的“第一次”,并非事实的第一次,真正经历人生第一次地震时,我尚在襁褓中,毫不知情罢了。
妈妈说的话让我意识到江苏地区虽然不在地震带,大震没有,小震其实历来都有,于是我内心的弦崩的似乎没那么紧了。我对妈妈说“那我先回去套一件厚实一点的羽绒服,再出来。不然在外面再待下去感觉自己要被冻成冰坨子了。”
妈妈也没别的法子,就安慰我说:”对呀,先穿暖和了再出来不迟。就算还有余震,一时半会也不会马上再震的。”
但是我还是感觉心有余悸,这时候的我真的很希望小鱼儿能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给我一个宽厚温暖的肩膀靠靠,并且能摸摸我的脑袋告诉我:菲菲,别害怕,你还有我。我还是觉得你最珍贵。和你分开后我才了解了现实世界里更丰富立体的你。是你让我看到真爱最真实的模样,我很确定知性温婉,真诚善良,聪慧正直又懂得彼此尊重的你,才是真正适合陪我一起走未来人生路的那个女生,往后的日子,我不会再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我会陪伴在你身边,无论遭遇什么,我们都一起勇敢面对。
可惜,那只是我的幻想,现实世界从来不会上演王子拯救灰姑娘的玛丽苏戏码。
听说有人把孤独分为十种级别,其中“一个人做手术”被划分为最高级别的孤独,而此刻的我真想说,一个人面对地震这样的自然灾害应该也被罗列其中。因为突发性的地震很可能会导致人员伤亡,当人面对死亡威胁这样最深的恐惧和孤独时,你的身旁却空无一人,那样的绝望和寒冷真的不亚于面对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