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骜接过瓷罐子走了，芊儿一颗心放了下来，女儿总算是有着落了，眼前这位姑娘，看着面善，一见面就给女儿吃的，应该不会亏待了她吧。
可是转念间却又是心酸，这一分离，母女俩这辈子，想来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她很想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再感受一下，可是又不敢。就在这时，听见方谨心说道：“起来吧，把自己收拾一下，我买下你们母女了。”
“多谢小姐垂怜……什么？母女？我……奴婢……”
“你家女儿太小了，单独买回去，我还得找人专门照顾她，太麻烦了，所以连你一起买下了。你女儿五岁之前，你照顾她，顺带做点家里的女红什么的。等她长大了，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知道吗？对了，你女儿还吃奶吗？”
芊儿已经被这意外的惊喜砸懵了，方谨心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听到问女儿吃奶的事情，忙保证道：“是婢子没用，家里遇事儿后就没奶了。不过请姑娘放心，婢子一定会把女儿照顾好的。以后她伺候在姑娘身边，肯定不能给姑娘丢脸了。”
“你想什么呢？还伺候，我是穷疯了，让自己妹妹当丫鬟伺候我？”方谨心本来想回家再说明自己身份的，可是芊儿又是伺候又是玩意儿的，让她实在是忍不住，于是说了出来。
“妹……妹妹？”芊儿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向方谨心。
刚进羁押所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求过姨娘小姐们，希望她们谁能发发善心，带走两个女儿。她们实在是太小了，没有家人在身边，只怕到了主人家活不了几个月就没了。若是有自己姐姐关照着，怎么也比给旁人要好得多。
可是没人敢应承她，别看方守正是四品的侍郎，但是养着那么一大群姨娘女儿们，他手头的银钱实在是不多。就连抄家都没有抄出多少来。所以几位出嫁的小姐，婆家也都一般般。譬如二小姐方桃心，算是几个姐妹中嫁得好的，她的夫君也不过是葛小小的游击将军。
二小姐的性格像二姨娘，温和又会来事儿，跟婆婆处的也不错。所以这一次婆家才帮忙，许她买下姨娘和两个妹妹，这就已经是尽了全力了，哪里还有余钱去买别家的女儿。连她一心一意伺候的沈姨娘，在安顿好自己女儿后，也不愿意拉她一把，给她女儿一条活路。
芊儿至此心灰意冷，想着怎么讨好狱婆子，请她们帮忙刚给自己母女三人找个靠谱的人家。至于卖身银子，她知道贵得离谱，但想着自己还有一门刺绣的手艺，勤快点，多少能给主家挽回些损失，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没想到方椿心突然被害了，那一瞬间，芊儿觉得天塌了。她看着方桐心被带走也无动于衷，留在羁押所好似行尸走肉一般。亏得二姨娘她们离开的时候，问前来接她们的人要了几两银子给她傍身，她再揽点浆洗衣服的活儿，才能苟活到现在。
不想……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要买下她们母女，还说她是方栎心的姐姐。芊儿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努力辨认着眼前的女子。许久，她才不相信地喃喃了一句。
“十一……十一姑娘，你是十一姑娘？”
方谨心没有回答她，只是问道：“这里还有没有方家人了？”
方谨心没有做圣母的打算，但若是值得帮忙的人，她还是愿意拉一把的。
“没有了，都走了。”芊儿摇着头。
正在这时，慕容骜端了一碗奶过来，方谨心示意芊儿接了，又问道：“这么小的孩子，又没奶了，那她在这里都吃些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都到这里了，哪儿还能挑啊。”芊儿苦笑道，“还得亏二姨娘她们临走留了点银子，我请狱婆子帮忙买点米，熬点米油给她吃，算是勉强吊着命吧。”
“没事儿，以后有奶粉，可以泡了给她喝，你先喂她一点试试。”
芊儿道了谢，接过碗，就感到一阵奶香扑鼻而来。不由得又感激地看了方谨心一眼。
“你给孩子喂奶，我们去交钱办手续，一会儿就来接你们。”
走出芊儿的视野，慕容骜问道：“你要把方家人都买下来吗？”
“都买下来干什么？原来在家还没有闹够啊？我再把人叫来给自己添堵。”
方谨心虽然没有跟所有的姐妹都打过交道，但是在押解路上也从二姨娘方梓心口中知道了，留在京城的那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相比之下，反倒是仗着沈姨娘跋扈的方桐心还好点。心直，不会弯弯绕，坏也坏在明处。而其他几个就难说了，尤其是三姨娘玉怜生的一对双胞胎姐妹，和方谨心同龄，就极难相处。拿玉怜原就是青楼女子，教女儿也是青楼惯常的手段，加上这姐妹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恶作剧起来还真是招架不住。
方谨心没有原身的记忆，但不意味着她不会察言观色。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把方家姐妹都买下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钱，方家女眷的赎身银子实在是太贵了。
“我买下方栎心，是因为她实在太小了，方家的罪过，不该由她来承担。而买下芊儿，纯粹是为了了解沈姨娘。”
“你想跟沈姨娘见面？”
“对，我觉得沈姨娘身上也有谜团。”方谨心看向慕容骜，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所有人都说沈姨娘在我父亲那里极为得宠，沈姨娘对父亲也是情深意切，甚至不远千里从广泽郡跑来了丰山郡。连罗姨娘都对她嫉恨不已，成了冤家对头，可是对父亲这般深情的沈姨娘，却亲手将自己的贴身丫鬟芊儿送到我父亲床上去了。”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沈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方谨心微微眯起了眼，“还有，她当初为什么会跟了我父亲，她跟孟将军又是什么关系，方桐心进宫的事情，是谁替她办妥的。”
慕容骜一笑：“被你这么一说，沈姨娘身上还真是疑点多多呢。”
“所以，我要跟她见一面。有些事情当面询问，才能辩出真假来，对吧？”
也许是吃了奶粉的缘故吧，等方谨心将芊儿母女的身契拿到手时，方栎心看着活泼了一些。小手伸出了襁褓中，一双杏眼也有了神采，正滴溜转着在看人。上了马车，见桌板上放着草莓，还用手指着想要吃。
芊儿一边制止她，一边局促地道歉。方谨心皱眉道：“她是我妹妹，在我家，他想吃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不会吃坏肚子的。你别把小姐教的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