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夕见到白妍时,她一个人坐在悯河边的亭子,落日余晖铺满无尽涟漪,隐去春的生机,萧瑟之景尽显。
白妍的脸上充满悲伤的神情,看来她都知道了。
“我从来没这么喜欢一个人。”
白妍知道是江晓夕,没有回头,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可能我们太不同了。”
“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其实……”
江晓夕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白妍,哭过就放下吧。”
江晓夕在她旁边坐下。
“未来你会走很多路,遇见很多人……”
“尽管不舍,也没必要执着,耿耿于怀,最后失去生命中其他珍贵的东西,反而得不偿失……”
这一生我们会爱很多人,但不是所有爱都有回应。
学会放下,是一种智慧。
“你有爱你的父母、姐姐、朋友……张旸……只是个过客……”
“你何必这样卑微……”
这几句话是江晓夕想对白妍说的,却怕她更加伤心,没有说出来。
“他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在我眼里很特别。”
“我不求什么,只要能每天看见他,和他说话,我就很开心了。”
白妍抹了一把泪,转过头。
“爱情真让人难过。”
江晓夕揽住她的肩头。
“江晓夕……”
“你也会忘了我吗?”
“你要记得我……”她流着泪说。
江晓夕觉得悲伤,周围到处充斥着离别的气息。
他去找阿沅。
阿沅也在伤心。
因为他母亲回来了。
一个雍容华贵、妆容精致的女人。
和阿沅记忆里的母亲有着云泥之别。
女人满眼欢喜的望着他。
可阿沅一点也不开心。
“我不认识你。”
阿沅的话一出口,女人的脸色就变了。
“我是你妈妈啊!”
她急忙掏出身份证和旧的户口本给阿沅看。
阿沅撇开她的手,冷冷的说:“就算是真的,我也不需要。”
“我只有爷爷和哥哥两个亲人。”
“我不会认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阿沅……”
女人眼含热泪:“是妈妈对不起你……”
“当初……”
“我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阿沅打断她,反问道。
“真的是为了我吗?”
“你们一走了之,爷爷生病甚至是去世你们有来看过一眼吗?”
“没有爷爷,靠你们,我能平安长到十岁?。”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累赘,妨碍你们高飞了。”
“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让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阿沅控诉着说了一通,这些年的委屈也喷涌而出。
如果没有薛子峰,他的人生轨迹也会随着爷爷的去世而改变。
他不敢想那是怎样的日子。
八年前,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狠心到抛弃亲生孩子。现在,他同样不理解,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可以抹去一切伤痕。
女人来之前,先去见了薛子峰。
薛子峰以前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们聊了很久。
直到薛子峰同意,女人才感激的离开。
她走后,薛子峰站在院子里发呆,脚边渐渐堆满了烟头。
他现在思绪繁杂,更多的是无力感。
他恨自己没本事,给不了阿沅更好的以后。
他想起八年前第一次见到阿沅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都已经成年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同时也预示着离别的日子渐近。
他知道,就算不忍心,也注定留不住阿沅。
生离与死别,看似都是人生迈不过去的坎,却总会被时间冲淡。
阿沅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他。
“哥……”
“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薛子峰转过来,握住他的手。
“阿沅……”
“长成大人了……”
他看着他的脸,感慨道。
扶养一个孩子从儿时到成年,这其中的心酸苦楚不易只有他自己知道。
“哥,你怎么了?”阿沅问道。
“没什么。”
薛子峰微微红了眼眶。
“你父母在离开榆城三年后就离婚了。”
“你妈妈这次来,是打算接你回去和她一起生活。”
薛子峰每说一句,都感觉心在滴血。
“那你呢,你怎么想?”
阿沅露出落寞的神情,小心翼翼又害怕得到相反的答案。
“阿沅,按理说你长大了,选择权在你。”
“可我还是觉得,你和母亲在一起更好。”
薛子峰口是心非,强装镇定。
“哥,你舍得我走吗?”
阿沅的声音轻轻的,问题却十分有杀伤力。
薛子峰的眼泪涌了出来,他背过身去,不想让阿沅看到。
“她是你亲生母亲。”
“她怀胎十月生的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而且,她条件比我好,可以给你更好的未来。”
“我能给你的微不足道。”
“可你也是我哥啊,我把你当亲人。”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我有就你够了……”
“哥,我只有你了。”
“我答应你,一定听你的话,好好上学,不惹事生非,也不去二哥的酒吧了……”
“哥,求你,别让我走……”
阿沅抱住他,哭了起来。
薛子峰终于忍不住,眼泪滚珠一般往下流。
“哥,你真的舍得我走吗?”
“我舍不得榆城,舍不得我们的家,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更舍不得你……”
“哥,你真的明白我的感受吗?”
“我不想走……”
薛子峰都懂,他也不舍得。
到底该怎样选择,薛子峰也迷茫了。
说到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是八年前的双向选择,促成了互相陪伴的日子。
他不知道该怨谁,如果阿沅的父母没有抛弃他,他们也不会认识;如果阿沅没有和他一起生活,他可能会孤身一人直到老去;如果八年前他没有选择带阿沅回家,而是眼睁睁看着他去福利院,或许他会后悔半生;如果……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哥,你知道吗,我爱你……”
“我也爱你……”
薛子峰哭的心脏疼。
“阿沅,我们一起去看看爷爷吧……”
“嗯。”阿沅抬起头,答应道。
夜幕降临,漫天星辰闪烁。
映照着所有悲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