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这岛稍微收拾下就非常好,三哥就不肯,说这不是拿来做生意的,一直这么荒着。你看,收拾一下多好,还挺有品位的,总算没白养你。”
一行人坐着车往里走,余楚又是一通回报式夸人,呼呼已经习惯了,回头接了句:“可不嘛,我不能白当你儿子啊。”
祁蔓笑了笑,“我们家这几个孩子,还真没一个能赶上呼呼心态好,瞧,他爸怎么说他,他都笑盈盈的。”
余楚笑:“那是您没见到他气我的时候,什么时候都不忘坑我,怎么养了这么个讨债的。”
呼呼一阵笑:“父子是仇人嘛,我只是坑你,还没害你,够厚道了。别不知足。”
余楚一巴掌拍过去,好气又好笑:“我养你这么大,还养成仇人了?知不知道我一个一个尿片啊,当爸又当妈的带大你啊?这不孝子!”
呼呼挠挠头,“爸,那尿片都要让你说出包浆了。”
肖珩一阵笑:“换个比喻换个比喻,我那些收藏突然都有味儿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余楚面上不满,心里却在庆幸,要不是被逼着带了几次儿子,现在他连谈资都没了。
车速缓慢,在气候温热的海岛上,阵阵微风掠过,让人都忘了这还是正月。
这座岛不比肖珩那座岛地势平缓,林间道路高低起伏,越发显得里面的场景朦胧神秘,直到酒店附近才大概看到新建筑的模糊轮廓。
新酒店不再只是一栋破旧的小楼,而是借助周围的地势和附近的高大树木建了片错落有致的建筑群。
架在树上的平台凉棚,隐在林间的小巧屋舍,一栋栋看似相连,又相对独立,用余楚的话说,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房产。
“我今年总算比你高了吧?珩哥!说话呀。”
肖珩目光一转,勉强道:“审美不同,我就觉得我那个好,你这个,跟我消费观不符。”
余楚得意:“算了,我也不是胜了就骄傲的人,走吧,进去看看,这才是度假的地方嘛。”
房子占地极广,浩浩荡荡一行人来,也能舒服地住在房子里。
余楚带着客人们安顿好,才问:“你干爸呢?怎么就你们俩在这儿啊?”
呼呼拉着父亲到一边,“干爸说有事,前天回去了,让你别跟外面说。”
余楚反应了一会儿,才往里看,他回过头,有些不敢相信:“是?”
呼呼点点头,“是干爷爷交代的,说不想让祁蔓姑姑担心。”
余楚点点头,又往里看了眼,问:“严重吗?不是又骗人吧?”
呼呼摇摇头,“不知道,听说还有些日子,等我们都回去,应该也来得及。”
郑三爷年轻时总喜欢装病,或是想拔除异己,或是为麻痹对手,他两三年总要病上一次,每次都声势浩大地像要死了。
事实上,到了生命尽头,他反而平淡的像没事人一样,秦吾急匆匆赶回来,却发现老爷子若无其事坐在花房里,正悠闲地修花枝。
“来了,坐吧。”
秦吾捡了把凳子坐下,在悠闲的氛围里试着放下心里的担忧。
“怕什么,我都八十多的人了,谁能活到这岁数?我那些对头坟头都长出大树了。”
秦吾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问:“上次医院结果也挺好,怎么突然就?您是错觉吧?”
郑三爷笑了笑,“我这一辈子什么都可能错过,就是这直觉,赌桌上养出来的,从来没错过。行了,让孩子们玩儿,我先交代你些事。”
连陌已经不是年幼的孩子,可面对父亲可能会离去这件事,他依然能找到当年送外婆走时的无助和恐惧。
秦吾走进来,看小孩坐在客厅里愣愣出神,走过去拍了拍:“别担心,大哥在呢。”
连陌勉强稳住心神,“大哥,我爸他又在开玩笑吧?”
秦吾对着弟弟希冀的眼神,如实说:“我也希望是个玩笑。但如果不是,干爹说得对,他也算高寿,能活到这岁数,是福气了。”
正月过后,余楚提心吊胆地跟着回来,郑家的房子看起来也没什么,一切还都是以前热闹的样子,周围还都是节庆的喜气。
他在心里想:“这老爷子真爱玩儿,怎么总喜欢装病呢?”
祁蔓却在异样的氛围里察觉到不一般,“平时这时候早摘了这些了,怎么到现在还挂着?”
肖珩也奇怪:“对啊,元宵节早过了,是又有什么喜事吗?余楚,不会是小陌子正月里相亲成功,终于要结婚了吧?”
余楚忙笑:“这我可不知道,他有这丢人的时候,肯定不敢告诉我。”
他面上淡定,心却提了起来,他怎么不记得郑三爷最不喜欢挂这些,一过了元宵节家里肯定不会再有这些喜庆的装饰。
屋子里很平静,念念看客厅里气氛不对,她撑着笑容喊:“叔公,我来了,怎么也不出来欢迎我?”
连陌从屋里出来,“叔公在休息呢,念念,进去看看叔公吧。小遇,小夏,一起去吧。”
三个孩子陆续进去,肖珩忙给家里的宁家和潼潼打电话,“都来叔公家吧。”
祁蔓问:“怎么了?”
连陌勉强笑笑:“说时候不多了,还说是高寿,不许在家里挂白,这些都是刚挂上的,喜庆吧?”
祁蔓抱抱他:“算,都八十多的人了,总有这么一天的。”
她看看周围,又笑起来:“是郑三爷的作风,他是最不肯面对丧事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太爷爷去世,他还躲着不肯进去祭拜呢。这么多年了,他都不去祁家祠堂。”
连陌心里好受了些,“嗯,我也觉得这样不错,不然哭起来,就很伤他面子了。”
余楚走过去,默默拍了拍好兄弟,连陌一脚踢过去:“浪回来了?”
余楚也一脚回过去,“你管我呢,自己没老婆,就眼红别人玩浪漫。”
二月初六这天早上,郑三爷平静地离开了,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一群孩子正热闹地展示园艺作品,忽然点评的人就倒下去,当时就没了呼吸。
丧事早就在安排当中,人去后,也按照死者的意愿葬在了父母身边,答谢亲友时,郑家大宅热闹非凡,全然不像在办丧事。
余楚玩笑:“小陌子就是结婚,估计也没这好气氛。”
秦吾笑着说:“老爷子好热闹,听咱们这些人热热闹闹送他,应该不会自嘲人走茶凉了。来,喝一杯,今天别啰嗦,这是我陪我干爹最后一顿了。”
余楚端起酒杯碰上去,“喝!”
祁蔓到处敬酒陪客,也喝了不少,回家路上,她靠在肖珩身上,懒懒道:“时间真快,我看着他那张照片,就想到小时候,他总带我去赌场,我不听劝,总玩着就不肯走,没少让他挨收拾,我爷爷可不待见他了,我妈见着他也没好脸。”
肖珩轻声安慰:“叔叔他乐天豁达,不会在意这些,难不难受?”
祁蔓点头:“有点儿。”
肖珩问:“只是有点儿吗?”
祁蔓抬头:“那需要很多吗?”
肖珩被真诚的眼神冲淡了伤感,笑着说:“也不需要很多,咱们就把孩子留在那边,自己回去啊?”
祁蔓又靠回去:“那怎么了?他们都是大人了,该帮着操持些家事了。就是为那些被摧残的花草,念念也该在那儿守到尾七再去上班。”